第九章
“土地?”江堤突然來了興趣,“是土地公土地婆那種嗎?”
遙嶼點點頭,“差不多,不過他很年輕,不能這麼叫。”
江堤:“真神仙?”
遙嶼:“真半仙。”
江堤覺得自己腦子裡出現了一個瘋狂蹦躂的小人,小人嘴裡一直念著真神仙真神仙,他竟然有一天能看見神仙!
接下來的一路江堤都很興奮。
開車的人和後座的人都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興奮。
他們很不太明白,他身後就坐著一個純神仙,他去見一個半仙土地為什麼會那麼高興。
他們完全忘記他們談論的時候只說了遙嶼和藤七,沒有提及到原攬,目前江堤根本不知道原攬哪兒來的,是什麼種族。
而江堤本人也完全沒想要問這回事兒,在他的眼裡,原攬應該是和遙嶼藤七一樣的,都像妖但不是妖。
從早茶店到州陽觀不遠,半小時的路程,途中還經過了一片別墅區。
車子直接開過了,江堤只看見大致的樣子。
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存款,想買得起這裡的房子,怕是還得再存大半輩子的錢。
州陽觀以前只是個小破觀,但是觀主走了狗屎運,如今的州陽觀已經變成了遠近聞名的大觀。
對,在他們三個看來,州陽就是走了狗屎運。
運氣好在戰場上遇見了清酒神尊,也就是原攬的舅舅,被利用了那麼一下,結果得到了滿身的好氣運,後來又遇見尊上,經過一系列事情,還被尊上收為了掛名徒弟跟著學藝。
說回正題,為什麼州陽觀從一個小破觀變成如今佔了整座山的規模?除了靈驗還得有錢。
錢是從哪兒來的呢?州陽賺的。
州陽怎麼賺的呢?他跟著清酒神尊學藝,學得快要飛昇了就將修為壓著回到人間,給自己明碼標價,想要找他辦事就給錢,快要昇仙的修為,這世上沒幾個人比他厲害,他就這麼賺得盆滿缽滿。
錢賺夠了,把道館修好了,他又回到天上,在原已手底下做事,他在天上賺錢,他弟弟州玉在人間守觀。
州玉以前本身就有州陽給的半身修為,後來慢慢的變成半仙之身,又得了個土地的名頭,拿著天上的糧餉,守重市這一方土地。
車子只能停到山下,這座山不高,上山的路也只有那麼一條,現在是上班時間,也不逢寒暑假,但上山的人依然很多,還都是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家。
“這裡真的很靈驗嗎?”江堤以前也聽過這裡,只是從來沒來過,他這樣子,求什麼怕是都得不到。
遙嶼答道:“靈驗啊,但不能求財,很多超乎常理的事情也不能求。”
江堤:“比如呢?”
遙嶼:“就像一個人得了絕症,或許他可以自愈,但絕對不是求神拜佛換來的,這裡只是能給一個機會,一個發生奇蹟的機會,但很多人是抓不住這個機會的,也算只是給了人一個心裡安慰,上頭接了心願的人會讓他走的時候不那麼痛苦。”
江堤又問:“那什麼可以實現?”
遙嶼想了一下,說:“比如你要見你親人最後一面,但是或許是堵車或許是其他原因讓你趕不回去,但你曾經因為你親人的事情來過這裡,那他們就會聽到你的心願,會讓你即及時趕回去的。”
江堤:“真的嗎?”
原攬從他們旁邊繞過去,“有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這些人是他們的信徒,信徒的信念,或許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就有回報,不信也沒什麼損失。”
遙嶼補充道:“只是天規森然,天界不得過多插手人間事,回報不能影響到本來的人生軌跡,所以可能會在一些很小的事上體現,所以就是那句話,信則有,不信則無。”
藤七在前面催促道:“走了走了,路上說,你們快擋路了。”
他們身後來了幾個老婆婆,遙嶼把江堤往自己這邊拉了拉,把路讓了出來。
“你們也要一步一步走上去嗎?”江堤抬頭看著蜿蜒的山路,山挺高的,路也挺長的,而且就是純正的鋪了青石板的山路,不是水泥築的階梯。
“我們當然可以不用走,但是...”遙嶼抬手指了指他們左右還有前面,“這裡攝像頭很多,以前有人來鬧事,這裡就裝了攝像頭,幾乎是三步一個,道館的工作人員大多是普通人,突然消失,被拍到不好解釋。”
等他們走到山頂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了,江堤坐在最高一階石板上,沉默的看著下面蜿蜒的階梯。
“看什麼呢?”原攬坐他身旁問。
江堤搖搖頭,“就是有點兒累。”
沒說實話,他們看得出來,不過他們也沒追問。
“走吧,下面有人來了,我們先進去。”遙嶼在他們身後說。
後面遙嶼倚的柱子往上就是州陽觀幾個字。
“這可是古董。”遙嶼指著上面的牌子說:“可惜不是什麼名家寫的,不然我老早就換走拿去賣錢了。”
原攬和藤七配合他點點頭,江堤還是沉默。
他們三個互相看了幾眼,最後遙嶼直接上去搭著他的肩問,“想什麼呢,剛在山下不還高興得很嗎?”
江堤垂著頭答:“很累。”
遙嶼詫異道:“?不是,你真累啊,就這點兒路,你也經常鍛鍊吧,怎麼會累得話都不想說了?”
默了一會兒,江堤抬頭說:“我想試試?”
遙嶼:“試什麼?”
“待會兒告訴你,你先站這兒。”江堤把他的手拿下來,有些不太確定的看著前面的大門。
江堤抬步往前,走到離大門不遠的地方就停下了,他慢慢往前伸手,一直伸,直到,伸不過去。
他的手肘還屈著,但是前面有東西擋著他往前。
“這怎麼回事兒,這兒沒結界啊。”藤七說著往裡走,他直接就進去了。
原攬也是。
但是江堤用了很大的手勁兒,手背上青筋都起了,從裡看還能看見江堤掌心像是貼在什麼東西上。
他進不去,有東西攔著他,像一堵牆一樣。
江堤又放上去一隻手,同樣的效果,還是進不去。
“為什麼?”江堤問他們。
他前面的兩個人沒有回答他,遙嶼從他身後將他的雙手拿下去,“我帶你進去。”
遙嶼拉著他,和他並排,“走吧。”
這次沒有阻攔,江堤進去後又轉身伸手往身後探去,那像牆一樣的東西還在。
“為什麼?”江堤又問了一次。
原攬大致猜到了,她看了遙嶼一眼,遙嶼應該也想到了。
原攬拉著藤七快步離開,走得遠了江堤還能聽見藤七也在問為什麼。
江堤轉頭看著遙嶼,遙嶼迎上去,有些艱難的開口道:“這裡不允許汙穢邪祟進入。”
江堤一怔,問道:“那我算汙穢還是邪祟?”
遙嶼不艱難了,他笑了,“你的反應好不正常。”
“那什麼反應才算正常。”江堤平靜的看著他,“我小時候什麼難聽的話都聽過了,你說的這兩個詞,不算什麼。”
“可那些是假的,我說的是真的。”
“所以我才問我算是汙穢還是邪祟。”
江堤穿著昨天的紫色外套,現在八點多,太陽已經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了下來,打在江堤柔順的頭髮上。
他的髮質很好,順滑又帶著淺淺的棕色,面板白淨,站在那裡比他們還不像這個世上的人。
“你應該被歸為邪祟了。”
“因為我運氣差,還是因為其他什麼事情?”
“因為其他事情。”
山門口來人了,遙嶼和江堤抬腳往裡走。
“這裡景色很好。”江堤說道,“可我待著很累,剛才上山的時候也是,我前面總有什麼東西在擋著我,現在也是。”
不過一會兒他們就走到正殿,“要進去看看嗎?”遙嶼問江堤。
江堤搖頭,“不去了。”
“這裡有傳統的道觀供奉的神像,還有歷代道觀得道的觀主,他們都在。”
“不看了,這裡不讓我進,我心不誠,拜了也沒用。”
“行,那我們直接去後院,州玉住在後院。”
他們到後院時,原攬和藤七已經等在裡面了。
原攬看他們進來說道:“剛問了,州玉在前頭聽願呢,還有一會兒才來。”
遙嶼:“他一個土地也有人找他求願?”
藤七:“他也納悶呢,他可不想乖乖的坐在上邊聽,平時都沒人找,他也只是走個過場,誰知道今天還真有人專找他了。”
江堤找了個位置坐下,看著遙嶼,“剛才人多,我們話題就中斷了,你現在可以告訴我,是什麼事情讓我變成邪祟了嗎?”
原攬接道:“這是很久之前發生的一件事情。”
藤七:“跟你相關的。”
江堤:“跟我相關的多少年前的?”
原攬和藤七齊齊轉頭看向遙嶼。
遙嶼:“......”
江堤也偏頭看著他。
遙嶼:“...二十五年前。”
江堤點點頭,“那就是我還沒出生的時候。”
遙嶼:“是你母親還懷著你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江堤擺好姿勢聽他講。
“那確實是你還沒出生之前發生的事情,那個時候重市發生了一件大事,當然,只是對我們老說是大事,你們人類是不知道的。那也算是我們研究所的一個重大失誤,在那之前的幾年時間,我們都在天族,我母親以前定下每百年過一次壽辰,那時正逢她過百年一次的大壽,我們都回去祝壽了,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們在天上幾天的時間,卻讓那些東西有了幾年的準備時機,當時的重市研究所還是另一批人,等到他們發現再通知我們,我們再趕回來時,已經壓不住了。我們當時能做的只能是儘量減少它們對人類的影響,可再壓著,那周圍幾公里的人還是有很多被汙染了,你父親母親包括你,都在其中。
本來發生這種事情事後我們都應該會送個東西來的,但是當時原攬被急召回天,我和藤七也被叫去了魔族,等到回來原攬再來送東西就是幾個月之後了,那個時候原攬看見的你還在襁褓之中。
當時你還小,看不出年紀,一兩個月的偏差我們也看不出來,原攬就想著你大概是他們被汙染之後懷上的。如果在那之前我們就發現了你的存在,你活不到現在,所以都是順應天意而為。”
江堤沒:“送的就是那張桌子吧。”
遙嶼:“嗯,那個能讓被汙染的人活得不痛苦,幾年後也能安詳的死去。”
江堤:“可他們死得很痛苦啊。”
看他們三個都不說話,江堤就明白了,“他們死得很痛苦,出車禍都跟我有關,是吧。”
沉默了好一會兒,遙嶼接了他的話,“本來你也該走的,如果當時被汙染之前你母親就懷了你,按常理你應該變成死胎,可你活下來了,而且或許是因為母體隔絕的關係,你可能沒有被汙染,不然你現在不會還像人一樣,但你的氣運被影響了,但是現在應該比以前好了,你身邊有很好的氣運在影響你。”
江堤自嘲道:“所以我還挺幸運,既沒有變成死胎,也很可能沒有被感染,也沒有被你們發現,現在依舊活得像個人一樣。”
江堤在想,所以他爸媽嬸嬸還真是因為他才死得那麼慘的。
他來這裡想改變自己的運氣,想和叔叔一起生活,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萬一改不了呢?那他怎麼辦,這一輩子他就只能一個人過嗎?
江堤突然問道:“你們會被我影響嗎?”
“不會,你影響不到我們。”原攬說。
那就好。
遙嶼接著說道:“至於你身邊跟的魂體我還不知道緣由,但你或許也是因為沒有成為死胎,也沒有被汙染,但是被影響了,所以被歸為有些東西的同類。”
江堤:“難怪這些年我身邊總跟著些我看得見又奇怪的東西,但它們從來不會傷害我,原來是這個原因嗎?”
遙嶼:“應該是,你什麼都忘不了大概也是因為這個緣故。”
江堤:“那造成大面積汙染的是什麼東西?”
遙嶼搖頭,他不知道,這件事情一直沒有定論。
江堤又看向原攬和藤七。
原攬也搖頭,“那些東西現在也沒有定論到底是什麼,我們猜測,或許和牆頭巷殺人的是一類東西。”
這種東西殺傷力很強,汙染性也很強,當初鬧起來的已經被他們抓了,那現在傷人的,很可能是隱藏起來的,或者是另外一類東西。
江堤:“那那些魘物呢?不是它們做的嗎?”
藤七說道:“它們殺不了人,只能把人困在惡夢裡出不來,人也就永遠醒不來,就跟植物人差不多。”
江堤當時還以為它們會吃了自己的。
遙嶼:“昨天孟識連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卷軸,說是以前的上古生物開始出現了,而且重市最多,這些東西或許也是上古的生物。”
“我看看。”原攬伸手問遙嶼要。
遙嶼轉手,手上就出現一個破舊的卷軸遞過去。
遙嶼收手回來就看見江堤一動不動的看著他,遙嶼頂著他的眼神說:“以後我可以教你。”
“好。”江堤不看他了,把視線放到那個破卷軸上了。
原攬越看越覺得這字跡眼熟,“這是蘇木舅舅寫的?”
“我看也是。”遙嶼指著中間那一堆和旁邊字型完全不一樣的簡體字,“這塊兒像尊上寫的。”
藤七在一旁贊同的點頭,又轉而一臉疑問,“但他們不是在魔界嗎?什麼時候回來人間了?”
原攬否定道:“不對,這筆跡一看就沒寫多久,是舅舅跑了,哪兒是去魔界啊,估計是騙我父親的,他哪邊都不想去,多半還在人間,待會兒回去的時候看看就知道了。”
“跑了?為什麼要跑?”江堤好奇問道。
“嗯。”遙嶼解釋道:“原攬的舅舅和父親是兄弟,又同是天界主宰,就像神話裡的玉帝那樣的存在,但是他們誰也不想一直當著,就定下了期限,每百年換一次,現在該輪到她舅舅了,但是輪到換的時候尊上說要去魔界一段時間,現在他很可能沒去魔界,跑到了人間。”
江堤悟了,“跑了原來是這個意思。”
原攬想著舅舅走後天族的場景就想笑,“父親現在估計氣得一直找母親訴苦。”
藤七:“大人從前還能親自抓回去,現在抓也抓到,行蹤也沒有,訴苦也沒用啊,只能好好守著天族。”
遙嶼:“他自己養出來的弟弟,自己受著唄。”
江堤在一旁好奇問道:“但是為什麼原攬喊舅舅,舅舅不是母親這一邊的兄弟嗎?他既然是舅舅,為什麼和她父親又是兄弟?”
聽他們講話,江堤覺得自己腦子不太夠用,這關係怎麼有點兒聽不懂?
遙嶼:“簡單來說就是尊上和她父親是兄妹,但不是親的,又和她父親是兄弟,這算是親的,至於具體的,以後慢慢和你講。”
這一堆人之間的事情,一時半會兒還真講不明白。
江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