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依。”
“啊，是那個拍過電影的武依嗎？”
“嗯，是她。”
“姐姐跳舞真好看，好像會發光一樣。”
他沒理解邵溪說的發光是什麼意思，腳下動了動透過玻璃看了過去。她盤著頭髮，露出優雅的細頸，下頜微微上揚，舞動中宛如純潔高貴的天鵝。
想到她高一時參加的藝術節，那時候又是鋼琴、又是手風琴、還有幫同學伴舞，她好像對這些得心應手。
溫潤的嗓音中，他眼睛一刻都沒移動，說了句自己都驚訝的話：“音樂裡謀心，舞蹈裡謀魂。”
邵宣站在門口，聽著舞蹈室傳來的音樂。
等一個天晴，江南煙雨晴，你帶著風踱步，進我的眼睛。
...進我的眼睛。
與昨日結結巴巴可憐哭的可憐，要他給個解釋機會的女孩，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邵宣一無所有，何德何能值得她這般憐愛。高貴的天鵝在他的世界不能翩翩起舞，她是可以發光的人，他是蠶食光的黑洞，二人不得交錯，不能相擁。
黑洞吞噬一切，吞噬沒有靜止質量的光，一旦進入黑洞的史瓦西半徑，連光也不能全然離開。
可是心動啊，又怎麼能安然倖免。
音樂靜止時，裡頭的舞蹈老師似乎發現有人在外面偷看，不悅的咳嗽兩聲。邵宣拉住妹妹的手，略顯慌張：“走了，在這偷看是個什麼意思。”
“你怎麼那麼雙標，你自己也偷看了，這會說我，可真有意思。”
被戳穿的羞愧，邵宣的腳步更快了，耳朵瞬間通紅：“閉...嘴。”
武依披上外套和老師道別，突然就很想去樓上的服裝店逛逛。
前面的電梯外站著兩個人，她連忙跑了兩步：“稍等！”
邵宣猛地屏息，不自覺就往電梯角落站去。邵溪納悶他這無厘頭的舉動，手上按著關閉按鈕。
“還有人！”他語氣格外急切。
邵溪嚇了一跳，倒吸一口氣又按住開啟的按鈕。
武依走進來時，點頭對著邵溪道謝，一抬頭就看到邵宣，眼睛頓時帶上幾許躲閃的意味。
邵溪開心道：“昨天的姐姐啊，姐姐去幾樓呀。”
武依心裡不悅：綠茶，還問幾樓。
她眯著眼睛看了他們要去的四樓，卻和顏悅色道：“四樓。”
“哥你不舒服嗎？姐姐在這，你不打聲招呼？”
武依猛地看向她，視線來回在邵宣和她之間掃蕩，有些驚訝道：“你們...邵宣是你哥哥？”
“昂，對啊。”邵溪用餘光看了眼身後的人，還在躲閃呢。
“你們是親兄妹啊？”
“昂，很不像嗎？我哥他長得比較像媽媽。”
武依拽著衣領上的鏈釦，露出一張比哭還難看的笑：“像。”原來是她誤會了。
四樓很快就到了，武依跟著邵溪先出去了。邵宣懊惱的低頭，剛才是不是不應該說還有人。昨天他那樣說話，今天就這麼尷尬的碰上了。
怎麼就蠢到，忘記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啊。
武依抿著唇，放慢腳步和邵宣並肩走。
“抱歉。”
她搖頭：“沒事。”
邵宣抓著頭髮，尷尬道：“很討厭吧，我昨天說的話那麼重。”
“確實。”
聽到她也肯定昨天的自己那麼討厭，邵宣更難受了，他唇抿的用力有些發白。
她停下步子，細頸處散下一綹頭髮，安靜的貼敷在細頸上，她溫柔道：“但是，沒關係。”畢竟，喜歡的人是可以反覆原諒的。
邵溪兩邊看了看，沒發現自己需要的教材資料，轉身失望道：“哥，這邊沒有三年中考，咱們還是去書店吧。”
武依知道這本：“對面的圖輝書店有。”
“那我們去看看，欸姐姐...不著急回家嗎？”
她點頭：“嗯，平常我下課挺晚的，今天還早可以陪你哥...你們逛一會兒。”
這藉口還...挺蹩腳的。
邵宣都有點不敢看她，可裝的卻很冷靜：“給你添麻煩了。”
“沒事，你眼睛好像有點紅。”說罷，她還指著自己的眼睛。
邵溪嫌棄道：“姐姐別理我哥，他今天在家看電影看哭了。”
邵宣耳朵頓時更紅了，喉嚨發哽：“溪溪你...”你怎麼專揭人短。
她手擋在唇前，有些想笑，可餘光又看到邵宣的唇，還是轉移了話題：“你叫邵溪啊，哪個溪啊。”
邵溪回覆：“溪水的溪。”又反問道，“姐姐是明星嗎？”
“啊不是不是。”
“可是我看在電影《遇見他》見過你。”
“那是我姑姑，她是女主角，我就是客串一下。”說這話時，武依還忍不住看了眼邵宣，可是他面色冷淡，她失落的收回視線。他好像，什麼都不記得。
她們從天橋下來後，徑直往書店走去，店外有一個盲人爺爺坐在小馬紮上拉二胡。邵溪在口袋裡摸索兩塊錢，又收了回去，對著邵宣攤開手。
武依看著他，好像是習以為常般，沒有任何嘮叨的，從口袋中摸出零錢交給她。
邵溪從裡面拿出兩塊錢，丟在那盲人老爺爺腳邊的小簍裡。
武依一直到走進書店，才對邵溪說：“溪溪，你真是個好人。”
“我嗎？”
“嗯。”
邵溪輕笑，心裡卻在嘲諷，人都只是喜歡看好的一面嗎。哪次遇見這樣行乞的人不是邵宣給的錢，她不過是借花罷了：“我才不是什麼好人，諾。”
她仰起下頜，朝著門口示意：“那頭看漫畫，笑得跟個二傻子的才是好人。”
門口，邵宣翹著腳，捧著一本漫畫，笑得越發狂肆。見兩人都看向自己，他抬起一隻手：“武依，你快來看看，這本漫畫好好笑啊！”
武依：...還真像個二傻子。
他和妹妹，性格差距真的好大。輕輕觀察一會兒後，武依收回視線，隨意摸著書角。她一直都覺得邵宣性格很穩重，還陽光。
書南高中無論是老師還是學生，提及他時都會帶著笑意。他好像是所有人口中，一提起都驕傲的存在。
他是晴天。
可是她，卻連當年青春期中尷尬的門檻，都跨不過去的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