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凜冽的東北風聲中,雪花如同細密的精靈,越舞越大,原本已經被冰雪裝點得蒼茫大地上的官路上,更因這狂風與大雪的肆虐而顯得步履維艱。不時有人因路面溼滑而踉蹌摔倒,卻引來周圍人的一陣歡笑,成為了這漫長行軍途中難得的調劑,給沉悶的氣氛增添了一抹樂趣。
太子的車駕莊嚴而穩重地行進在隊伍的最前方,車內被炭火烘得暖意融融,彷彿與外界的嚴寒隔絕。車頂上飄落的雪花,在車內散發出的溫暖氣息中悄然融化,化作一縷縷輕柔的水汽,飄散在空中。
車內,太子輕啜著熱茶,輕聲詢問道:“距東都還有多遠?”
身著正三品官服的太子詹事左孤蟬,目光透過車窗的縫隙,望向被風雪覆蓋的官路,沉穩地回應:“正常情況下,四日可達東都。但如今風雪交加,恐怕要六日才能抵達。”
太子微微皺眉,低聲低語道:“六日……六日後,那便是臘月十六了。”
這時,一位容貌俊秀、但身材矮小的太子舍人鄒松鶴,身著青色福祿壽三字蘇繡長袍,輕聲安慰:“殿下請放心,聖孝貞皇后的忌日是臘月十七,太子側妃的生辰則是臘月十九,趕得上的。”
太子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滿意,淡淡微笑道:“松鶴,有心了。”
鄒松鶴恭敬地回應:“為殿下分憂,是臣的本分。”
太子倒了一杯茶,遞給鄒松鶴,問道:“鄒卿,你是哪裡人?”
鄒松鶴恭敬接過,回答道:“回殿下,臣的祖上是衢州人,但在祖父時遷居至黃州,如今與妻兒皆住在東都。”
太子微微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興趣:“這麼說來,你和令狐裘還是同鄉。”
鄒松鶴說道:“臣與令狐兄在黃州有過數面之緣。”
就在這時,一位身穿四品紅衣官服的中年男子進入車廂,手中端著一個紅色木箱,木箱中散發出的腥臭味令人不禁皺眉,此人正是令狐裘。
太子看著箱子,淡淡地說道:“真是說令狐,令狐到。”
令狐裘跪拜行禮後,雙手分別遞上紅色木箱和尚方寶劍,恭敬地說道:“殿下,任務已完成,臣特來複命。”
太子指了指紅色木箱,問道:“首級?”
令狐裘低聲回應:“是。”
無錯書吧太子只接過尚方寶劍,並將其輕輕掛於身後的車壁上,吩咐道:“首級就轉送東都吧。”
一位侍從隨接過木箱退出車廂。
太子起身,扶著令狐裘起身,並拍打著他身上的積雪,說道:“令狐卿,孤剛給你找了個同鄉,這麼大風雪天趕來辛苦了,先去吃點熱食吧,勞煩鄒卿一起去敘敘舊。”
令狐裘,鄒松鶴,一前一後告辭離去。
太子轉而關心起另一件事,問道:“狄白的病情如何了?”
太子詹事左孤蟬回答道:“還不見好轉,軍醫說需要靜養,臣已將其安排在莫州休養。”
太子點頭,沉思片刻後說道:“斬了徵北將軍的一員大將劉甲奎,雖說是他罪有應得,但徵北將軍在四徵將軍中與父皇關係最為親密,且是父皇的宅邸舊臣。此事總要有所表示,諸位怎麼看?”
太子主簿穆飛書立刻回答道:“此事容易,徵北將軍如今正忙於平定慕容部叛亂和流民起義,局勢雖逐漸明朗,但邊塞軍仍需出力。我們可藉此機會表示支援一二。”
左孤蟬也補充道:“殿下,可派黑營一部前往支援。”
太子點了點頭,贊同道:“左卿,穆卿,所言極是。勞煩左卿親自前往傳令龍虎將軍王鳳來前來。”
左孤蟬恭敬地應承:“是,殿下。”
狂風逐漸減弱,但它曾經帶來的冰冷和呼嘯聲仍然縈繞在空氣中。鵝毛般的大雪仍在不停地下著,,給這片土地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銀裝。在這銀裝素裹的大魏河北道官路上,一隊隊戰俘在嚴寒中艱難前行。他們大多數人身穿單薄的衣物,無法抵擋這刺骨的寒冷,只能凍得瑟瑟發抖。隊伍中不斷傳來叫罵聲和皮鞭的抽打聲,那是魏軍監工在驅趕著這些戰俘前進。這些戰俘原本是近千人的努族戰士,他們也曾在戰場奮力廝殺,但此刻卻在這飢寒交迫的困境中,顯得如此無助和脆弱。因傷病與嚴寒,這些努族勇士已經倒斃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三百餘人還在艱難地前行著。
赤福是這些戰俘中的一員,但此刻卻被迫成為了魏軍的俘虜。成為戰俘初期他默默地觀察著魏軍的動態,尋找著逃跑的機會,但他的眼神卻逐漸變得麻木和絕望。他知道,既是僥倖逃離了這個囚籠般的隊伍,在這冰天雪地的冬天也逃不出關了。但對瓜霖的思念,以及作為努族王子的驕傲還在支撐他不要倒下,活下去。
在太子寬敞而奢華的車廂內,本是輕快的氣氛。隨著一陣甲冑的輕輕碰撞聲,龍虎將軍王鳳來大步走入,王鳳來自帶的殺氣與煞氣讓眾人為之肅穆,空氣為之凝結。他向著太子深深地行了一禮,聲音洪亮說道:“臣,王鳳來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微微抬頭,仔細端詳著王鳳來,心中想著:“怪不得都叫他王羅剎,四分型像,八分神似”。
太子沉穩得說道:“此次請將軍前來,是有一件要事相求。”
王鳳來心中雖然有些狐疑,但他也深知以老皇帝的病情,太子繼位是指日可待,到時候以從龍之臣的身份,四徵將軍也不在是夢,王鳳來沉聲回道:“太子殿下請說,黑營上下必將拼死效命,不負所托。”
太子繼續說道:“好,孤希望將軍能率領兩萬黑營兵馬奔赴山西道,協助徵北將軍一同平息朵顏部的叛亂和流民的起義,將軍不負孤,孤來日必不負將軍。”
王鳳來心中激動,但面色如常,平靜說道:“臣定不會辜負殿下,只是奔赴山西道平定叛亂,不是此次出征的目標,必然要遭到憲部的彈劾,還望殿下給陛下美言幾句。”
左孤蟬說道:“將軍何曾見過殿下行落井下石之舉?”
王鳳來立即跪拜,說道:“臣不敢。”
太子起身取來尚方寶劍,上前扶起王鳳來,說道:“將軍放心,你此次是為國效力,若那些憲部御史不識大體,不辨是非,我自然會為你出頭;將軍可憑藉此劍,隨機應變,決斷行事。”他的聲音中充滿了權威和信任。
王鳳來接過尚方寶劍,他深深地向太子行禮:“謝殿下厚愛,屬下定不負所托。”
未過午時,黑營一部與大部隊分離,在王羅剎的帶領下向西北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