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族與大魏沿長城分野,自五十年前黑虎嶺大戰後,雙方並未發生大規模征戰,只是秋末,春初,分別有兩次小規模的衝突,狄族秋末襲擾邊塞,魏軍春初火燒草原,狄族部落統領都稱為單于,以大單于為最,其次為左右單于,上下單于,再其次的單于只能統領本部部族,一般稱呼是部族名加單于,大單于本部在中部部落,中部又分為上下兩部,兩部分別由現任單于的弟弟和兒子掌管,而中部是狄族勢力最雄厚的,左部單于統領左部部落,右單于統領右部部落。
現任大單于正直壯年,繼承自他叔叔的大單于之位,為保大單于之位穩固,加冕之日,屠盡了他叔叔的子孫,因為繼位大典過於血腥,激起上任單于舊部的反叛,耗時五年,徹底屠盡了他叔叔老上單于的勢力,也因此,現任單于被稱為薩嘞單于,狄族語音中“血”的意思,而他本名被人遺忘。
天和二十六年八月二十三
秋天的漠北草原,經過一夏青草的滋潤,正是膘肥馬壯,適宜狩獵的時候,一騎自遠方而來,奔向一隊正在狩獵的隊伍,離的尚遠時就聽那人喊道:“大單于,大單于,魏國河北道亂了,努族起義,正往關外打,我們要不要藉此機會,填上一把火?”
薩嘞單于放下手中弓箭,提起馬鞭就向說話之人抽去,來者意識到了所犯禁忌,任由鞭子落在身上,十數鞭後,薩嘞單于說道:“你既然不反抗,想必是知道了我為何抽你。”
“屬下之錯,願受任何責罰。”
一年輕薩滿道:“大單于,馬上就要秋末獻祭大典了,如今獻祭只差白狼,不如讓他去尋。”
薩嘞大單于道:“你也聽到了,去吧,若找到了,有重賞。”
此騎心中暗想“若找不到,恐怕就要拿我頂替白狼獻祭。”此騎跪拜後,出發去找白狼了。
薩嘞一行人夜晚返回駐地後,立刻召集左單于。
“左單于,努族起義的訊息,想必你也知道了,五十年前的大仇,也到了該報的時候了,黑虎嶺祖輩的靈魂還在哀嚎,你部離河北道最近,要你立刻動員全部左部部落也不現實,你回到本部,召集一支萬人精銳人馬,埋伏在雄關外,能接應努族就接應下,能打擊魏軍就打擊,見機行事。”
“尊令,大單于。”
不同於狄族和努的部落林立,崛起於淩河草原的溪族,只有兩個部族,分別為大賀部,丹搖部。溪族實力介於努族與狄族之間,西接狄族草原,南臨大魏,長期國策搖擺不定,直到六十年前,在首領丹律機帶領下徹底打垮努族,與狄族聯盟,與大魏決裂,三方維持均勢近十年,互有勝負,直到王直來到北線戰場,最終三方各自匯聚全國(族)精銳在黑虎嶺一番大戰,溪族首領丹律機戰死,十五萬溪族兒郎或死或殘,從此稱臣大魏,努族為了免於溪族與狄族的報復,內附大魏,大魏慘勝,自武帝時建立,獨步天下的兩萬重騎兵青虎騎直接被打沒了建制,從西北調來的百戰精銳五萬隴右狼兵戰後百不存一,直接導致隴右局勢反轉,大魏被迫停止西北開邊,轉為防禦為主,大魏也因此無力徹底剿滅溪族,接受溪族狄族稱臣;溪族稱臣後,學習大魏文化,鑄城改制,溪王夏居臨凌府,冬居滄陽府。
滄陽府植滿黃櫨,時之秋日,滄陽紅遍,故此,別名紅陽府,唯有王宮深處滄浪溫泉邊可見黃色花香,泉水之浪已被太湖石制服,桂花與黃櫨間種其中,泉邊是一暖亭,引溫泉水入亭,使得此滄浪亭四季長暖,做此亭便能賞滄陽八景之首的櫨紅桂落,桂花本是江南物,關外唯有此處仰仗溫泉可生,黃櫨紅遍正是此處桂花飄落之時,每奉八月二十,王府便要在這裕華園召開宴會,邀達官顯貴祭祖宴飲賞景,白日賞櫨紅桂落,夜晚賞殘月映泉,每逢八月二十是溪族離舍節,祭奠祖先,祭奠白馬,傳說溪族祖先紇光曾被外族所圍困,被一匹口銜黃櫨的白馬所救,紇光昏迷不醒三天三夜後,白馬在八月二十飛天奔月,紇光隨後醒來。
八月二十三,一婦人再度來此,慵懶的趴在亭中石桌上,亭中桌凳都為石制,與亭一體,受溫泉滋潤,石桌石凳四季常暖,三五侍從立於亭外,婦人眉眼惺忪,將睡未睡,一侍從引一老年文官緩步來到亭外,老者立在亭外不敢出聲,兩刻鐘後侍從又引一中年武將來此,同樣停在亭外,老年文官與中年武將對視一眼,中年武將上前兩步,與老年文官並肩而立,中年武將剛剛站住,只聽遠處又有侍從攙扶著一位老者前來,老年文官走到亭外,先前兩人自覺讓開,亭中傳來“三位都進來吧。”
先到兩人攙扶後來老者入亭,婦人慵懶的坐好,打了哈欠,手中端起茶杯,說道:“皇叔不必行禮,坐著吧”。
老者坐到婦人右手邊的石座上,正襟危坐,文武兩人行禮後,自覺站到婦人左側。
中年武將率先發言:“王后,北麟府林中部落反叛已經平定,斬首兩千三百五十二,俘虜四千九百一十五人,搗毀大小營寨一百三十九個,善後適宜北麟府自行處理,我部大軍已經返回西臨府駐地,末將特來當面彙報。”
婦人喝著茶水,平靜道:“討逆將軍辛苦,戰功獎賞已經擬定,明日就會下發,皇叔可知努族?”
無錯書吧婦人餘光瞥向老者,老者鬚髮皆白,身穿正裝朝服,身形疲態難掩,但精神尚且矍鑠,不知是否因為內外溫差變化的原因,老者咳個不停,婦人示意老者喝茶,老者抿了口茶,停下咳嗽,開口道:“豈會不知,老夫年輕時還和努族廝殺過,王后是想問大魏河北道努族起義的事吧。”烏黑的眼眸閃過一絲殺意。
婦人目光看向亭外池中金魚,金魚正在爭搶隨風飄落的桂花,緩聲回道:“正是,努族的旗號是重返關外,但努族豈會不知,關外乃是我溪族領土。”
中年武將聽聞,搶話道:“末將願為王后解憂,只有努族膽敢踏入我族境內,必叫他有去無回。”跪拜在地,做請戰狀。
老年文官忍不住發聲:“打,打,打,怎麼你腦子裡只有打仗,你可知國庫錢糧還有多少?你可知狄族是否會趁此出兵?王后,等努族進入關外,必是人困馬乏,我們只需給他們些許生機,便能解決問題。”
中年武將見婦人並無反應,站起身來懟道:“你的意思是讓出我們祖輩用鮮血奪下來的土地?”
老年文官道:“努族本就起源於山野之間,再讓他們迴歸山林即可,讓他們和那些林中野人鬥去。”
中年武將:“你說的輕巧,努族狼子野心,你能擔保他們絕對不反嗎?”
中年文官剛要回懟
坐著的老者咳聲又起,但與先前明顯不同,文武二人停下爭吵,看向婦人,婦人也在觀魚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眼光看向二人,開口道:“討逆將軍你帶本部兵馬前往魏溪邊界,不可與魏軍發生衝突,若努族衝破魏軍邊關,入我境內,繳械努族,努族若要反抗,就地剿滅,阻擋魏軍入境,隨後押送努族前往北麟府,適當歸還些許武器,讓其抵禦林中部落。丹尚書,準備好努族入境的各項事務,稍後出使大魏。皇叔,你與狄族有些久交,就辛苦你跑一趟,儘量避免狄族在此事上與我國衝突。”
三人行禮後,侍從分別攜帶三人離開,婦人重新趴到了桌上,瞧見東方月牙開始顯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