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情自閻王從忘川河帶回地府已經有萬年的光景。

這萬年裡，還是七情第一次來到天界，按照閻王提供的位置，七情到了天帝的住所，剛走進大殿就看到天帝正坐在座位上，微笑著看七情從外面走進來。

額頭上正是當年親手剜去血肉所留下的疤痕。

雖然面露微笑，但還是給人以距離感，完全看不透天帝的心裡在想什麼。

七情站定作揖後，天帝黎川先行開口，面帶溫柔的說道：“既然你主動來找我，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七情搖了搖頭說道：“我所知道的，都是你想讓我知道的，所以還望天帝可將真實情況一一告知。”

“你想知道什麼，萬年前的真相，還是你的出身？”天帝一邊說著，一邊站起身走到了七情的身邊。

聽到自己的出身，七情的眸中滑過了一絲動搖：“都想。”

聞言，天帝開懷大笑，然後看著七情說道：“你倒還真是坦率，也罷，事以至今確實也沒有瞞下去的必要了。”

天帝越過七情，站在窗前看著窗外的景色，背對著七情說道：“當年，邀月一族被妖魔佔領，我的族人除我之外無一倖免，我那時年少，滿腔恨意，沒法做到像師傅說的那般有濟世之懷，只想除盡天下妖邪，為我的族人報仇，也改掉了自己的名字。”

“我在外遊歷多年，得知有一山名曰霧隱山，非有人引路不可進入，世人傳言只要進入此山，就可實現心中所有心願，所以它還有另一個名字，仙都山。當我與隨侍趕到之時，發現那裡魔氣環繞，隱約還可見一珠子，其所散發出的能量，控制著人們的六識。”

天帝轉過身看著七情說道：“你親眼見過九天玄珠的碎片，給人界帶來的災禍，所謂實現願望不過是迷惑心智的幻覺，消耗他們的壽數，長此以往，所有許下心願之人，在壽數殆盡之時，都必將妖化，不為自己所控。”

七情眉頭輕皺道：“所以你選擇，殺光了霧隱山的所有人。”

“他們已經被九天玄珠的能量所影響，以我當時之力難以將成型的九天玄珠打破，我知道我這麼做乃是下策，但也是能保全他們以人的狀態死去的最好辦法。”

“那你為何又要在萬年之後，又將九天玄珠的碎片置於霧隱山與月城之中，這麼做豈不是讓更多的人陷入危難之中。”

天帝沉默了一會說道：“因為我不得不那麼做。”

“為何？”

“七情，你親眼見過九天玄珠給這世間帶來的危害，可是我嘗試了很多辦法，都無法將九天玄珠銷燬，即便我將其打碎，它也會再度匯聚成型，只要九天玄珠在世一天，這世間便不會有安寧之日。”

天帝的情緒有些激動，平穩了一下後，繼續說道：“在我剛成年之時，在月城便察覺到了一縷不屬於同個時空的能量，但當時我並未過多在意，直到我在霧隱山又一次感知到了那股相同的能量，我將九天玄珠帶了回去，發現九天玄珠也有相似的能量，所以我便用了很多辦法從九天玄珠中，將那道能量提取了出來，這便是你，你的出現讓我想到了，或許可以從內部打破，將九天玄珠徹底抹去。”

七情垂眸，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你是說，我是九天玄珠的一部分。”

“可以這麼說。”

怪不得，自己每擊碎一塊碎片，他的神識就會隨之消失。

“那為何當時不讓我打破九天玄珠，而要等待萬年之久？”

“你既然出現在了萬年之前，說明因果已定，而我要做的就是在時機成熟之時送你到達相應的地點。”

“況且，當時剛從九天玄珠出來的你，只是一個小孩子，距離我感知到的那股能量相差甚遠，而且你也不具備與人溝通的能力，不管跟你說什麼都沒有絲毫反應，我想應該是時機還未成熟，怕有心之人發現你的存在加以利用，我只能把你送去三界開外的冥界，在那裡不會有人在意你是誰。”

“所以，你才將天界和冥界重新架構。”

“不錯，為了一切計劃都能順利進行，所有環節必須萬無一失。”

“船伕的屍骨也是你派人帶走的。”

“若不這樣，你在去月城之前就會知道我的身份，因果就會被改變。”天帝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但現在事情的發展已經超出了我的控制之外，或者說早在之前就已經脫離我的控制了。”

“為何？”

“為了等待時機成熟，我只能將九天玄珠置於人煙稀少之地，設下屏障，以此來保全多數人，其中就有你去過的落西鎮。可在安璟的計劃下，九天玄珠最終落入了江陸英的手裡，導致九天玄珠脫離了我的掌控。”

七情的眸中滑過了一絲震驚和難過，原來不止落西鎮，在這萬年的時光裡，有那麼多的人在別人的安排下丟掉了性命，變成不人不鬼的東西。

“你在替他們難過？”

七情沒有說話，因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大局來看，天帝的做法並沒有錯，一切的根源在九天玄珠，七情抬眸看向天帝說道：“那我該怎麼做？”

“找到九天玄珠的其他碎片，將其擊碎。”

“那剩下的碎片現在何處？”

天帝搖了搖頭說道：“我尋遍了世間也只尋到了兩個碎片，剩下的至今下落不明。”

七情垂眸想了想後說道：“或許魔界會有線索。”

天帝：“我也有想過與魔界有關，但是魔界的入口不對魔界以外的人開放，想要進入魔界沒有那麼容易。”

七情：“想要進入魔界也不是沒有辦法，在月城時我聽程子青說過，說是玄溟的旨意讓他們帶我回去，我想其他消失之人也可能在魔界。”

聽到玄溟的名字，天帝的眸色暗了暗，但很快便迴歸了正常的神色，“你是想一個人進入魔界打探。”

“只有這樣，魔界才不會起疑。”

“好，但此行一定要小心謹慎。”說著天帝在手上變出了一把摺扇，遞給七情道：“這是我師傅升卿送我的摺扇，是師傅用她的部分神元煉化而成，在緊要關頭可護你。”

“多謝。”

七情作揖後，接過了摺扇，摺扇呈淡雅的黃色，就像在人間看到的月亮的顏色，讓人內心寧靜。

七情直起身子來看向天帝問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不知天帝可否告知。”

“何問題？”

“康樂鎮客棧的夥計趙二北，是否就是你。”

天帝愣了一下，眼神中有些吃驚，隨即坦然道：“你是如何發現的。”

世間確有心思純淨之人，但作為一個在世間成長起來的人，想要抵抗住九天玄珠不被心願所惑並非易事，若非七情在月城之中看到邀月族人的過去，七情也想不到趙二北會與天帝有關聯。

“一個人的容貌可以改變，但行為舉止卻不是那麼容易改變，邀月族人每當許下心願或在思考之時，都會將手放在額間，以求月亮的指引。”

天帝泯然一笑道：“原來如此。”

得到了答案，七情拜別了天帝，看著七情離去的背影，天帝的眸子變的沉重起來，視線飄遠似乎被拉回了遙遠的過去，嘴中呢喃道：“玄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