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不比人界,在這裡沒有黑天和白夜,也沒有太陽和月亮,到處都是霧濛濛的,忘川河因寒氣溼重的緣故,可見的視野就更差了,即便在裡面打著燈籠尋找,若想在裡面找到想找的殘魂也必須湊近了才能看見。
在忘川河中的殘魂,幾乎都是慘死之人,死狀悽慘,有些甚至已經看不出人形。
他們的殘魂無法轉世,每天能做的就是在忘川河裡遊蕩哀嚎。
在黑白無常的帶領下,七情時隔萬年又見到了這縷殘魂,不過這縷殘魂與記憶裡不太相同了。
記憶中的船伕,只是嘴巴一張一合的在無聲的說著些什麼。
現在,手部有了動作,左手好似捧著東西,右手在發放著什麼東西,還總是時不時的笑一下,就像是在仙都山發放木牌。
莫非是以殘魂煉製的傀儡,在故地重演後想起了什麼。
黑無常:“我們原以為想要找到他不會太容易,但是他的行為舉止在眾多殘魂裡面太特殊了,不過不管問他什麼都沒什麼反應。”
白無常沒說話,在旁邊點頭附和。
反應?
七情記得在船上時,蘇玄英問過的一句話,讓船伕的反應有些不一樣。
七情走上前去,開口問道:“你那日去康樂鎮採辦東西,可是遇到了什麼人。”
聞言,船伕手上的動作停下來,笑容也凝固在了臉上,雖然他的手上並沒有木牌,卻感覺全都從手上滑落下來,表情先是震驚然後變得十分痛苦,手撕扯著自己的頭部,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像樣的音節,隨即,眼淚從瞳孔中滑落。
他看起來十分的痛苦。
七情:“即便帶路的不是你,霧隱山的人也難逃劫難,那並非你的錯,不要自責了。”
七情的這句並非你的錯,不僅讓船伕停止了哀嚎,周圍的殘魂也都停下了片刻,從來沒有人會跟他們說,並非你的錯。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後,也並未說什麼。
人生在世,總有自己的那份不得已,因怨生執,困以終生。
七情:“你可還記得他喚何名?”
船伕張了張嘴無法說話,然後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咽喉,用三根手指向下喇去,血痕從咽喉滑落,血痕之上乃是一個“川”字。
或許那個被秘書製成傀儡的船伕忘記了,但他這縷因執念而生的殘魂,永遠都不會忘。
那日在康樂鎮遇到黎川,並把他帶到霧隱山上去,是他這一生做的最後悔的決定。
“多謝。”
七情拜謝了船伕,船伕笑了笑,消失在了忘川河中。
黑無常難得正經的說道:“他的執念化解了。”
白無常:“嗯。”
船伕的幽魂消散後,三人離開了忘川河,長長的忘川河,依舊遍地哀嚎。
七情:“這次的事,多謝你們相助。”
黑無常:“能幫到你就好,若還有其他事需要我們幫忙,儘管說便是。”
七情:“好。”
拜別了黑白無常,黑白無常一如往常一樣打鬧著離去,頗有各不相讓的架勢。
白無常:“風……風頭都……都給你出……出盡了。”
黑無常:“你想出風頭還不簡單,先把你這長舌頭給剪了。”
白無常:“滾。”
七情到達閻王寢殿的時候,閻王正坐在桌前眉頭緊鎖,也不像往日那般悠閒的逗自己的骷髏鳥。
七情把在人間尋到的線索告訴了閻王,並將閻王之前給予的,記載著南國邀月的古籍還給了閻王。
閻王接過書說道:“想不到南國竟還有這麼一段經歷,辛苦你了,我其實一直在想如何回絕天界那邊,這次回來就別走了。”
七情沉默了一會,看向閻王說道:“閻王,我想見一見天帝。”
“見天帝幹什麼?”閻王握著書的手緊了一分。
七情沒有說話,繞過閻王的書桌,走到書架旁,準確無誤的將那本神魔生死錄抽了出來,在快要抽出來時,閻王及時出手阻止了七情,將那本書重重的按了回去,看著七情的眼神有動怒也有震驚,但卻咬著牙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七情作揖道:“抱歉,閻王。”
良久,閻王輕嘆了一口氣,“看樣子你都知道了。”
七情如實說道:“僅僅只是知道這書上沒有我的名字罷了。”
“我所知道的也並沒有比你多,萬年前天帝即位,天界乃至地府冥界都有很大的變動,我來到這地府時由於積攢的工作量繁多,所以也沒有時間去物色鬼差,不過,每次我路過忘川河時,都能看到你,你並不是殘魂也沒有執念,就像一張未經沾染的白紙,每日在忘川河裡隨潑逐流。”
閻王把神魔生死錄抽出來翻到了冥界的那一欄,攤在了桌子上,上面有著地府大大小小鬼差的名字,就連閻王的也有,因為地府的鬼差都是已死之人,所以上面記載的只有眾多鬼差的任職時間。
“我是地府的閻王,所有大小事務都歸我管,所以我所選定的鬼差都會出現在這本書上,可唯有你是個例外,我用筆把你的名字寫上去,落筆完成的瞬間就會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在否認你的存在。”
“後來我想有可能從未讓你盡過鬼差的責任,所以才沒有出現在神魔錄上,便也就同意了你去人間尋找將死之人,可書上依舊沒有出現你的名字,反而你還差一點無法返回地府。”
七情:“所以你便把江陸英從血池地獄之中放了出去。”
閻王:“不錯,解鈴還須繫鈴人,為了讓你能重歸地府,只能這麼做,而我也答應了他,可以讓他重新轉世輪迴,但代價是要經歷十世苦果,不管他在人間的是非對錯,他都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最近我思來想去,到底是哪裡出現了問題,最後我猜想大概從源頭開始就已經出現了問題。”
閻王走到一旁的櫃子旁,開啟了一處暗格,將裡面的衣物拿了出來,正是當年七情在忘川河裡穿的那一件,閻王放到七情的手裡說道:“剛才聽你說南國邀月的經歷,就更肯定了這一點,這事一定跟天帝脫不了干係。”
七情當時身上的衣物,正是黎淵當年離開月城時穿的那一件,衣服上還繡有杜鵑花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