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淵忙活好早點後,趕緊返回寢殿給蕭白止送去,怕他晨起餓著,這些營養粥耗時挺久。
再加上幾個開胃小菜,費了不少心思和時間。
等他樂得屁顛屁顛的端著回寢殿的時候,一進門,空空如也的大床上,絲毫不見蕭白止的半點影子。
他急急放下餐盤,迅速的在寢殿心慌的踱步。
“冷靜,冷靜一點,師尊沒有什麼修為,能去哪兒呢?”
這個寢殿是謝九淵原先住過的,裡面什麼機關都沒有,他是知道的。
傢俱也沒幾樣,一眼就看全了,師尊不見了?
“師尊……”
正心慌的時候,殿外傳來閆鳴小心翼翼的聲音。
“尊上在嗎?”
謝九淵一個閃身,出了殿門,站在閆鳴眼前,目光陰鷙駭人。
閆鳴被嚇的一激靈。
心說,縱使是魔,也不帶這麼嚇的,魔神簡直不講道理。
平時夾生的性子,到了謝九淵這裡也不敢有半點脾氣,關切的問他。
“尊上是不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
“呃……就是縹緲宗……咱們的師祖,他回去了。”
“什麼意思?”
“尊上不知?”
“繼續說!”
“……”
閆鳴觀察他的表情,似乎也是剛聽自己說的,於是單手撓頭,有些為難,斟酌著說詞,兩邊都不敢得罪的。
“就是……師祖他吧……聽縹緲宗的門人傳出來……出現在以前他在縹緲宗修煉的舊宅寢殿。”
謝九淵深吸一口氣。
“他自己回去的?還是忘塵那廝做的鬼?”
“這……屬下沒見師祖自己走出去,更沒察覺到除了我們幾個之外,任何其他人接近這裡。”
“嗯?那師尊總不能憑空消失,出現在縹緲宗吧?”
“嘖,屬下確實疑惑,最近那個縹緲宗的忘塵仙尊總來裹亂,我們本來就加強了巡邏和防衛,照理說有任何異動,都應該會在第一時間被察覺才是,可是相反,師祖消失的很突然,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
“怎麼吞吞吐吐的?”
“尊上,屬下聽說……師祖他已經……飛昇上神了……”
“怎麼可能,昨晚本尊與他……他還是築基後期,一夜之間,怎會飛昇?”
“這個……事發突然,屬下也是聽人傳話,真偽不知,只是覺得應該提醒一下尊上,若是傳言屬實,尊上去要人的話……小心為上,”
“要人?”
對啊,師尊已然是他的道侶,天底下最親近之人,管他是凡人是上神,都是他的人,他去要人天經地義的事。
謝九淵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也許師尊真的飛昇了,不然怎麼會這樣悄無聲息的從他的身邊消失?
還以如此快的速度,出現在縹緲宗?
如果師尊真的飛昇了,那……那他會不會隨時離開……
離開一切他不喜歡的,去繼續追尋所愛,所心繫的?
不行,不可以,他不能再耽擱時間,他現在就想見蕭白止。
想到此處,他的心亂了,他的腦子不好使了,直接一個遁光,來到縹緲宗的山門之外。
被扔在他寢殿的閆鳴,看著謝九淵憑空消失的地方,搖了搖頭。
哎!大神過招,小魔遭殃,這魔神脾氣冷硬古怪,若是這次去仙界吃了虧,回來他們不知道要受什麼氣。
保佑他們的尊上事事順心,得償所願吧,不然恐怕整個三界都沒好日子過了。
謝九淵落在縹緲宗山門之外的結界邊。
傻傻的看著,龐大的神級結界,籠罩著整個縹緲宗,銀冰色的冷光閃著。
彷彿在提示和警醒來人,不得越結界半步。
駐足良久,謝九淵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這個結界對他是不是也拒之門外呢?
近鄉情更怯,不敢見來人,他想闖進去,試試結界到底……對他什麼反應。
急切的想知道,這是不是師尊布的結界,師尊是不是真的飛昇上神了,是的話……現在對他是什麼態度?
帶著修為硬闖的話,師尊和他都會受傷,神元相撞,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謝九淵不想傷到師尊。
思慮再三,謝九淵卸下神力,只留一絲絲靈力,聚於手掌,一步步靠近結界,輕輕的,將兩隻骨節分明的手掌貼上結界。
刺骨、削肉的疼痛襲來,他的手背被結界的神力震的青筋突顯,手掌內側,與結界貼合的縫隙裡,鮮紅的血,從手心順著結界流淌出來。
謝九淵閉目向天,傷心不已,師尊真的不想見他,而且他感受到結界的神力,不在他之下,與以前他大戰過的三千界那大能們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更為強大……
師尊他真的飛昇上神了,也真的不想要他了,憑師尊現在的境界,想離開,離開多久,會不會再見他,都由不得他半點。
深深的無力感和挫敗感,以及即將再次失去摯愛的恐懼感,折磨的謝九淵心力交瘁,眼神晦暗,唇齒髮涼,臉色蒼白。
任由兩隻貼著結界的手掌流著血,隨著微薄的靈力耗盡,真身肉體的他,手上的肉都開始融化。
在縹緲宗寢殿閉目打坐的蕭白止隱隱間聞到一股血腥味,順著味道,感應到是在自己結界附近的。
於是散出一絲神識,尋向結界血腥處的源頭,頃刻間,一幅生無可戀,悽慘無比的畫面,落在他的識海里。
兩隻血肉模糊的手,悽慘無比的輕覆在結界上,垂頭喪氣,面目慘敗的謝九淵,一身黑衣,半扶於結界邊。
這憨貨在搞什麼?
憑他的修為,神力在身,怎麼會受傷呢?
蕭白止以前沒飛昇不知道,現在已然是上神境,謝九淵和他的境界相當,有神力護體,就根本不會被結界傷到,除非……
他卸下神力,以正身肉體闖結界嗎?
為什麼?
難道……怕傷了自己?
想到這個原因,縱是有一萬個原因,一萬個理由不見他,蕭白止也不由自主的起身。
在寢殿裡徘徊起來……
“也罷,因果迴圈,避無可避……”
蕭白止輕嘆一口氣,遁光而去。
當他閃現到結界邊時,第一時間揮散結界,撤掉一切護宗大陣。
還在閉目傷懷的謝九淵突然感覺到手上的結界停止了。
睜眼一看……
以為有可能再也見不到的師尊,就這麼冷冷淡淡的,站在他的身前,臉頰微鼓,好像還有些生氣。
他的眼睛亮了,像是驟然間湧進了星辰大海,不再是一潭死水。
純白色的長髮,淺綠色的眸子,清冷的臉,薄薄的唇……不點而朱……
還是那個師尊,那個他喜歡了幾百年的師尊,可是今天……師尊彷彿格外好看……像是年輕了許多……
比以前更好看了……
謝九淵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痴痴傻傻的盯著蕭白止。
“你……這是做什麼?好歹是個魔神,這麼賣慘給誰看呢?”
“對不起,師尊,徒兒錯了。”
蕭白止習慣性的甩手給他一個淨衣咒。
弄完才有幾分尷尬,魔神用得著他出手嘛,嗐,習慣害死人。
謝九淵看看恢復如初,乾淨整潔的衣服和手掌,唇角揚起一抹弧度。
“多謝師尊~”
“咳~不用,是……為師的陣傷的你,應該的。”
“不是,師尊不必在意,是徒兒不懂事,擾了師尊清靜~”
“嗯,知道就好,見也見了,沒事兒就回去吧。”
“等等……師尊!”
“還有何事?”
謝九淵陷入兩難境地,來硬的吧,行不通,他現在也沒本事強留師尊。
離開吧,他又不情願,他除了蕭白止身邊,哪兒都不想去。
急的口齒不清,面紅耳赤……說話都開始磕巴。
“有……還有事……”
“那就說吧~”
“那個……那個……徒兒想想……”
謝九淵開始手足無措,兩隻大手相互揉搓著,蕭白止看著他的力道,都怕他給自己皮給搓掉……
轉而眼睛一亮,從懷裡摸了摸,把一直待在儲物空間的冰鷹給薅了出來。
放在手心裡,給蕭白止看,靈寵縮小時也就掌心那麼大,挺可愛的。
然而表情卻相反,板著個臉,冷冷的像看傻子一樣看謝九淵。
沒本事追人,拿它當幌子,真是夠了。
“師尊,徒兒是來給您送靈寵的,您忘了帶上他,您以前離開之後,徒兒一直代為看護,它這麼乖,這麼可憐,等了你幾百年,沒有主人的寵物很慘的,您收回去吧。”
蕭白止看向它的掌心,感慨萬千,冰鷹的表情和謝九淵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高冷、傲嬌、冷淡、不屑、無所謂的樣子,一個期待、無辜、可憐、充滿不捨的樣子……
蕭白止心中腹誹。
哼,什麼寵物,什麼可憐,我看你才更像那可憐的一隻……一隻什麼來的……
哦,對了,很像以前他的另一魂在現代蕭白止的時候,遇見過,搭救過的一隻雨天裡受傷蹲在路邊,被人遺棄的哈士奇。
冰鷹才不可能,這隻上古靈獸,當初在認主的時候就是這麼任性、傲嬌,才不會像他什麼沒出息。
想當初還是北冥雪時期的蕭白止,願意收冰鷹做靈寵,看中的就是它省事,不嬌氣,高冷,安靜。
謝九淵捧著冰鷹向他邀寵的樣子,這畫面……真的是……特別好看……
這麼一份熱烈、持久、專一、不變的喜歡,燙傷了蕭白止的心,成功的,在他心上,印上了謝九淵的名字。
蕭白止不禁笑出了聲。
眉眼彎彎,笑意盈盈,酒窩顯現在臉頰上。
腦海裡突然閃現幾排英文小字。
還是他在現代送外賣的時候,路過某個小區的大廳牆面,看見的,那時候只是單純的留心了一下,感嘆自己的狗爬英語還湊乎,能看懂。
寫的是
( If I know )
( what love is,)
(it is because of you)
譯文的大概意思是
( 如果我知道,什麼是愛,一定是因為你。)
意境和語境,當時的自己無從體會,只覺得將來一定會有一個女孩教會他什麼是愛。
如今這句話,倒是完美的折射在了謝九淵的身上。
因為他這個手捧冰鷹邀寵的畫面,讓他很清晰的得出一個結論,不再迷茫,那就是不論他以前是誰,現在是誰,將來又會是誰。
只此時此刻,這一瞬起,讓他只想做謝九淵心儀的那個師尊,那個……蕭白止……
他很確定,這一刻的他……真的……愛上謝九淵……
因為在他有生之年,經歷的所有時光以及所有人裡,他只對謝九淵這麼愛護、放縱、不忍過……
看清本心後,蕭白止接過冰鷹,放進袖口,然後對謝九淵附耳輕語。
“阿淵,我們可以試試,可是你不要期望太高,或許我永遠做不到像你喜歡我那樣喜歡你,但是……為你……我願意一試~”
謝九淵以為自己急狠了,出現幻覺,趁著卸下的神力還沒有還於肉身,使勁掐了一下。
好疼,是真的,師尊剛才說的什麼話……?
願意什麼?
願意嘗試喜歡他,是他想要的那種喜歡嗎?
道侶之間的喜歡?
“師……師尊,你剛才說什麼,您再說一遍,徒兒沒聽清,師尊你可以……解釋清楚麼?”
“嘖,沒聽清楚啊?”
“嗯~”
蕭白止調皮的眨眨眼,聳聳肩。
“行吧,好話不說兩遍,你就當我沒說過吧!”
“別,師尊,徒兒聽清楚了,您說會試著喜歡徒兒,是對道侶的喜歡嗎?師尊,求你,告訴徒兒吧!”
“傻樣,你三歲麼?師徒之間的喜歡還用試嗎?做了幾百年的師徒,你還沒做夠呢?為師也不老啊,只虛長你幾歲而已,也行,如果你更想做師徒,那就繼續做師徒吧~”
“不,師尊,徒兒選道侶,做道侶,不做師徒,做道侶,不做師徒。”
“哼,復讀機嗎?你是。”
謝九淵雙臂展開,一把摟住蕭白止的脖頸和肩膀,把他整個人抱進懷裡,不停的重複著。
“做道侶,做道侶~”
大起大落的太快,謝九淵開心到快魔怔,怎麼也想不到,原以為會和他永遠分道揚鑣,背道而馳,甚至永不再見的師尊,會突然轉了性子,接受他。
簡直是匪夷所思,已經超出謝九淵大腦的運轉範圍,他不想糾結其他,只記得重點,師尊認可他們之間的道侶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