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突如其來的雷劫直接會劈死他，畢竟他只是築基期，這驟降的九天雷劫什麼鬼？
他甚至都還沒開始修煉，只是和謝九淵雙修了兩次而已。
沒等他搞清楚狀況，這九天雷劫就像趕集一樣，集體合成一個巨大的光柱，打在他的身體上。
沒有意料之中的痛，雷劫他擷取做任務時，魂穿原主蕭白止的時候，可原主經歷的記憶里根本沒有。
別人的雷劫呢，大都是一道一道分開的，他的怎麼一起合體了？
奇葩，差點沒嚇死他，合在一起有一棵樹那麼粗。
看著嚇人，落到身上卻恰恰相反，不但一點都不痛，反而有一種非常神奇的感覺。
怎麼形容呢？
就像整個人被注入一股強大的力量，輕飄飄的，大腦瞬間開闊無數倍，這種力量慢慢延伸到五臟六腑及四肢。
頭頂一片淡金色的祥雲，從天而降，飄在他的頭頂，一陣強光之後，他整個人換了個地方。
眼前不再是魔族，謝九淵的寢殿，而是……
他搜尋著記憶……縹緲宗，對，這裡是縹緲宗的後山，原主曾經閉關的地方。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被九天雷劫的強光，傳送到這裡呢？
在他好奇的同時，縹緲宗所有的人也被吸引過來。
畢竟這後山上空還從未出現過如此好看的九天祥雲過。
忘塵也在其中。
見到從後山結界走出來的蕭白止時，震驚不已。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記憶倒回年輕的時候，曾和蕭白止在一起做師兄弟的時光。
兩人凝視對方很久。
忘塵喚他。
“師弟？是你嗎？”
蕭白止詫異。
“師弟？”
這忘塵怕不是魔怔了，認錯人了吧？嘖嘖嘖，也是可憐。
無心糾結忘塵的瘋言瘋語，蕭白止想試試自己的修為，是不是雷劫以後增長了。
一個響指，召出冰影，置於掌中，伸出另一隻手，手指輕輕撫摸劍身。
果然，他的手指一觸碰到冰影，劍身就蕩起層層強勁的劍氣。
“我的修為回來了？那我是自己，還是蕭白止呢？”
這個想法一起，他的頭就開始隱隱作痛起來，隨著疼痛加劇，就好像要把他的腦子撕裂一樣。
“唔！”
聽著蕭白止的悶哼，忘塵頓時感覺不妙。
“阿止！”
疼痛越來越厲害，蕭白止痛的抱頭跪地，兩隻手抓進長長的白髮裡，痛苦不堪。
劇烈的疼痛，伴隨著腦海裡多出來的影像，交織在一起。
“年輕一些的忘塵，飛昇前的師尊，他和忘塵的師尊……他渡劫失敗，被雷劫劈的形神聚散，消失在天地間，魂體被一分為二，墮入不同的空間，轉世重生……北冥雪，是他的原名……紛至沓來的記憶，應接不暇，讓他痛苦不堪。”
煎熬了一盞茶的時間，蕭白止所有的前程往事，塵埃落定，盡歸識海，眉心處一點銀白色的微光閃耀。
他……飛昇了……已然是上神之尊，聚攏的破碎記憶融合，所有的事情，都水落石出，他……名叫北冥雪，蕭白止只是他的一個部分而已……
原來現代的蕭白止，忘塵的師兄北冥雪，這個世界轉世後被忘塵帶回縹緲宗，收為徒弟的蕭白止，都是同一個人。
蕭白止的心情很複雜，當初修無情道的自己，渡劫失敗，正是因為最後關頭，天道提示他，只有勘破情關，經歷過情愛才能飛昇。
所以當時的他扛過八道雷劫後，被最後一道雷劫，打散魂體，一分為二，滋養在兩個不同的世界。
沒想到一次偶然的任務，把這兩個魂體又聯絡到一起，與其說是偶然……冥冥中天道使然，不如說……所謂的偶然……只是飛昇的必經之路而已……
那謝九淵……只是他歷情劫的一個必然嗎？
可是，此時的他，已然神元強大，心境平和，回到當初還是北冥雪的時候。
也不對，現在還混合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的東西。
自己的心，忽冷忽熱，兩個魂體，在不同的世界，經歷了截然不同的人生和人物性格。
那我現在到底是誰？
該何去何從呢？
蕭白止陷入迷茫，目光渙散，眼神迷離。
“師弟？”
忘塵再一次喚他的名字。
“冥雪師弟？”
是了，北冥雪，我是北冥雪，我修無情道，大道無情，卻在最後敗在情之一字上。
謝九淵的出現，解救了他，助他歷情事，懂情愛，一舉勘破大道，飛昇上神。
可是……謝九淵……和他……的事……
以後又該何去何從呢？
按他的本意，是不想沾染情愛的，可是在無知無覺的時光裡，發生了這麼多不受他控制的事。
怎麼收場呢？
蕭白止召出一面水鏡。
鏡中的自己，果然年輕很多，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正是以前的樣子，渡劫失敗前，北冥雪的樣子。
看著久違了的自己，回憶著腦海裡的碎片，徘徊在無情和有情之間，剛剛飛昇的他，竟然沒有很開心，反而很傷感。
這不是自己還是北冥雪的時候，追求的終極目標嗎？
可是已然達到了，為什麼沒有想象中那麼開心滿足呢？
為什麼？
是自己在渡劫身散的歲月裡，漸漸丟了初心嗎？
還是……對有些人的愧疚呢……若只當謝九淵是一場情劫，飛昇的跳板……
那不是再一次傷了他嘛，之前為了任務……現在又……
謝九淵的出身就很一言難盡，不應該再幾次三番的，在他這裡受挫。
謝九淵這幾百年努力修煉，盡心侍候他這個師尊，乖得很，當他北冥雪是親人也好，愛人也罷，總沒有錯處。
如果不是他死遁逃離，謝九淵也不可能發瘋，也不會對他越矩強行……更不會有道侶大典……也許就會……就那麼和失憶不全的他，永遠這麼平淡和諧到永遠……
謝九淵……很好……他卻不是個好師尊好伴侶，欺騙、利用、猶豫不決……實在不算是個良配……
確實，他現在找回記憶，做回完整的自己以後，對謝九淵的感情變得很複雜。
既熟悉，又陌生，想再見，又不想再見，知道這樣的自己有些忘恩負義，過河拆橋的意思。
不太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如今的他，身份的撕裂感，讓他很矛盾糾結，他必須有冷靜的時間，來理清自己以後到底想怎樣……
畢竟自己現在都還是一片亂麻，再和謝九淵攪在一起，就更剪不斷，理還亂了。
這樣的狀態，實在不適合短時間內再見面。
畢竟……再見面，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以什麼身份去對話。
畢竟謝九淵喜歡的只是他的一部分而已，只是和他相處的那幾百年間的，那個一小部分。
而且這一部分，還是在北冥雪這裡，糊里糊塗的部分裡。
太難了，可不可以不要面對這個難題呢，最好以後永遠不要再有見面的機會最好吧？
那樣的話，就不用這麼煩了，那樣的話，他也不會再有辜負謝九淵的可能……
雖然他北冥雪，對謝九淵的喜歡不清晰，他現在也很混亂。
總覺得喜歡謝九淵的，只是自己分裂出來的那個蕭白止而已，但他就是潛意識裡不想傷害謝九淵。
更不想謝九淵被辜負，哪怕那個人是自己，也不行……
忘塵痴痴的望著同樣發呆的蕭白止，目不轉睛，他看得出，這個蕭白止應該就是北冥雪。
模樣和眼神做不了假，他再熟悉不過了，這可是他從小一起修煉長大的師弟。
相對安靜許久之後，忘塵還是聲音微顫的問他。
“師弟，你回來了？”
蕭白止從失神中回過頭，笑了，淺淺的酒窩若隱若現。
“嗯，忘塵師兄，好久不見。”
他收起水鏡，緩步向忘塵走去，近到身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闊別多年，師兄還是這麼的儒雅穩重，還要多謝師兄辛苦幫我找回分魂轉世呢。”
“阿雪，真的是你？”
“是了，如今我已飛昇，本應離開此地，和師尊一樣，遊離而去，可是……算了，我還是先在縹緲宗原來的地方……暫住些時日，不知師兄可否收留呢？”
“暫住？”
“嗯，師兄，目下……我也想不到什麼更好的去處。”
蕭白止微微尷尬的繼續笑著，自嘲無處可去。
“阿雪，縹緲宗就是為找你的轉世……而開宗的，說什麼暫住，你想住多久都可以。”
“好，多謝師兄，那我先回寢殿，有什麼事再議，剛剛飛昇，神元激盪，我得閉關一段時日，還請師兄幫忙婉拒一下所有……探視……”
話到這裡，忘塵也聽懂了。
“師弟的意思是……也包括謝九淵嗎？”
“嗯，包括他。”
“可是他如今已然魔神止之境，鬧將起來，恐怕……”
“無礙，師兄放心，我閉關之前會布好結界，我與他修為相當，他進不來。”
“那……”
“還有什麼話，師兄無需遮掩，直說便是。”
“你和他……已然結為道侶，現在是三界共知的事，你……準備以後……總得要解決的，不是嗎？”
“不急，等我穩一穩神元，回頭再議不遲。”
“好吧。”
“那我先走了，師兄回見。”
“嗯。”
看著熟悉的師弟，離開的背影，忘塵隱約的感覺到，師弟好似沒變，但其實變了。
以前他從來不會為情愛之事，或是任何求愛之人煩心，逃避。
這個謝九淵陰魂不散，自從和蕭白止扯上關係的那一天，就已經動搖了蕭白止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