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只能抑制它的活性,沒法根除。”
沐雲吐出一口濁氣,擦掉額頭上的汗水。
這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
倘若神農在世,或許能救得了眼前的小姑娘。
但這是不可能的,經過絕地天通之後,神明所在的三十三重天已經徹底跟人間斷了聯絡,已經不可能有神明能夠降臨於這個世界。
至少在神州境內,絕無神明。
強行突破絕地天通的限制的話,那神明也會畸變成墮神一般的怪物。
“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向我道歉,能夠抑制畸變我已經很開心了,謝謝你。”
嵐希芸微微一笑,笑容裡的苦澀怎麼也抹不去。
她溫柔的撫摸著妹妹的臉頰。
像是感受到肌膚上的溫熱,床上的女孩眼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
“姐......姐?”女孩從喉嚨裡發出稚嫩的聲音,伸手,握住了嵐希芸的手。
彷彿在確認自己眼前的是不是幻覺。
感受到指尖上的溫熱,女孩臉上逐漸浮現驚喜之色。
“抱歉,芷焉,吵醒你了嗎?”嵐希芸立刻換了一副神情,藏住了眼中的憂愁。
神情就如往日一般,充滿陽光與活力。
“沒有的事,姐姐。”
嵐芷焉用力搖了搖頭,掙扎著想要撐起身子。
在嵐希芸的攙扶下,勉強坐了起來。
好奇的看著嵐希芸身後的沐雲。
在她記憶中,第一次看到姐姐帶異性過來。
無錯書吧稍微推理,得出結論。
“這是姐姐的男朋友?”
“人小鬼大,你得管叫他神醫哥哥。”嵐希芸用力戳了下妹妹的額頭,好不容易坐起來的嵐芷焉又向後倒了下去。
委屈巴巴的捂著額頭。
“神醫談不上,我......”
嵐希芸給了沐雲一個眼神,他立即閉上了嘴。
“怎麼樣,感覺今天身體是不是比平時輕鬆不少?”嵐希芸伸手,蹂躪著女孩的臉蛋,軟乎乎的,忍不住將其拉扯開。
嵐芷焉雙手比了個圈,含糊不清的說道:“嗯!呼吸比之前輕鬆好多呢。”
“這可是神醫哥哥的功勞,還不快謝謝神醫哥哥。”
“謝謝神醫哥哥!”
被人一口一個神醫哥哥的叫著,沐雲感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僵硬的笑著。
怪,實在是太怪了。
早知道要被這樣子處刑,當時就不該來!
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當時他與神農的契約便是“不能對病人坐視不管”。
這便是他獲取這份力量的代價。
也沒什麼不好的,畢竟,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
“好好休息吧,有神醫哥哥在,你的病遲早會好起來的。”嵐希芸梳理著妹妹的凌亂長髮,溫柔笑道。
“真的......能治好嗎?”女孩有些遲疑的問著,抬頭看向沐雲。
稚嫩的面孔下,眼眸裡卻是一片平靜。
她心裡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並且,承認了自己的命運。
既不絕望,也不對未來抱有任何期待。
“嗯,絕對能行!對吧沐雲?”嵐希芸看著沐雲,眼裡的暗示再明顯不過。
“雖然會費些時間,但確實能夠治好,我可是神農的契約者,這種小病,灑灑水啦。”
這是沐雲第一次撒謊。
並非為了嵐芷焉,而是為了嵐希芸。
這個成熟的小女孩,早就有了死亡的心裡準備,她並不畏懼死亡。
反倒是擔心姐姐為此傷心。
簡直,成熟的讓人感到心疼。
哪怕是虛假的溫馨,也要盡力維持住。
誰也不願撕破這份虛假的美好。
或許,這便是她們對彼此之間的藉慰吧。
嵐芷焉不一會就睡了過去。
哪怕抑制住了畸變,可長期被吸取的生命力不是短時間就能補回來的。
這種方法,根本治標不治本。
等到畸變的肉體適應了沐雲的靈能之後,到那時,沐雲便會抑制不住畸變的擴散。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可愛又懂事的女孩,逐步走向死亡。
而這跟抗藥性相似的過程,便是嵐芷焉的死亡倒計時。
她已經沒救了。
即使有辦法切除掉畸變的腫瘤,她也會因為身體過於衰弱而死。
這才是沐雲感到棘手的緣故。
輕輕關上房門,兩人離開了神州醫院。
路上,嵐希芸忍不住問道:“沐雲,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殘忍?給了芷焉這個永遠不可能觸及到的希望。”
沐雲聳肩:“雖然我想說這是善意的謊言,但有一說一,的確挺殘忍的。”
當虛假的希望被打破之後,當事人又會面臨多大的絕望呢?
不過,對那個已經知曉自己命運的女孩,這份善意的謊言,才是她所需要的。
嵐希芸低眉,緊緊的攥著拳頭。
“我不會逃避的,如果她會怨恨的話,那便盡情怨恨吧。”
“看開點,說不定有奇蹟降臨,比如我臨時突破什麼的,把她的病治好呢?”
嵐希芸沒有回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兩人都很默契的沒有在這個話題繼續下去。
倘若奇蹟那麼容易就能發生的話,那也不會稱之為奇蹟了。
奇蹟向來不是這種有求必應的東西。
正是因為知曉真相,所以,才會對未來感到痛苦與絕望。
手機螢幕的熒光,映照著嵐希芸不安的神情。
.....................
昏暗的天空,鋪滿了血紅的雲。
放眼望去,整片天空如同破碎的玻璃,逸散著世界末日般的恐怖氣勢。
大地早已乾裂,濃煙飄散,凹凸不平的地面露出幾根陰森白骨。
風,捲起了大地上的白色粉末。
給這個世界染上了死亡的色彩。
這是一個沒有活物的世界,一個已近死去的世界。
文明被毀滅,只剩下無盡的神性汙染,以及能夠將覺醒者都扭曲成怪物的畸變。
鮮血,染紅了青年的衣衫。
在這個充滿絕望的世界,顫抖著,死死護住懷中之物。
哪怕被捲起的風割開身子,也不願鬆手。
懷中的女人伸出手,在即將觸碰到他的面孔時,無力垂下。
只留一聲嘆息。
感受著臂彎的顫抖,以沙啞的聲音開口:
“為自己而活吧,月憫,這便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契約了。”
...............
月憫睜眼時,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
太陽還是那麼勤勉,全年無休高掛於天空。
心裡空落落的。
怎麼會夢到那麼久之前的事情。
莫不成被那丘位元之箭扎出毛病來了。
“為自己而活嗎......”
月憫自嘲的笑了笑,拉開窗簾。
不管怎麼說,愉快的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