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臨安侯府正廳內。
“侄女向隔了房的二嬸要嫁妝,滿天下都沒有這樣的稀事。”
林青鸞抬眸望去,只見一個身穿嫣紅色夏襦,頭戴玫瑰花紋髮簪的三十歲左右的婦人正滿臉陰霾的望向她。
林青鸞輕笑出聲: “滿天下也沒有隔房的二嬸替隔房的侄女保管嫁妝的呀。”
杜氏臉色頓時發青。
“你!”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在極力壓抑自己的脾氣,但眉目間透露出的戾氣還是出賣了她。
“我一早就說了,根本沒看過你的嫁妝,也壓根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嫁妝一事不能承認,當年謝婉華的嫁妝轟動了整個景國,她用盡手段才獲得一半,到手的潑天財富怎麼能拱手讓人。
如今只能咬緊牙關打死不認,矇混過關。
林青鸞深知這個嬸的性子,她不緊不慢的開口: “當初二嬸說青鸞年幼,怕青鸞保管不好嫁妝,至此,青鸞的嫁妝一直是二嬸保管。”
杜氏知道林青鸞要算當年的賬,哪裡還能讓她接著把話說完。
當下冷著臉,半威脅道: “你年紀小我不跟你計較,當時我只是權宜之計,唯恐你被有心之人利用,實際怎麼能越俎代庖,嫁妝早在你母親那裡,你也是要當太子妃的人了,說話可得顧及著場合。”
就差挑著說你林青鸞要是想成為這個太子妃,就得閉上你的嘴,否則傳出什麼不該傳的,你太子妃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林青鸞微微一笑: “二嬸這是不打算認賬了。”
杜氏向來是沒理也要佔三分的,她冷笑: “你如今是要當太子妃的人了,我哪敢,只求侄女兒高抬貴手,饒了我這不懂事的二嬸吧。”
旁邊一直當小透明的二老爺突然插嘴道: “當初不是說好嫁妝一人一半保管的嗎?”
“閉嘴!”杜氏回頭怒目而斥。
她怎麼就嫁了這麼個不成器的。
不知道幫自家人不說,還整天的拆自己的臺。
府裡誰不知道嫁妝是在她這兒的,用他多什麼嘴。
二老爺撇撇嘴不說話,這個瘋婆娘唯利是圖,還是不要跟她爭得好。
抬頭偏眼就看到林青鸞泉水般清澈的雙眸裡盡是對他的信任跟鼓勵。
可憐見的,從小就被講成蠢笨如豬的二老爺長這麼大頭一回被人露出這種眼神。
他挺了挺胸膛,在杜氏警告的注視下繼續開口: “臨安侯府好歹是百年世家,搶奪嫁妝這麼不要臉的事,我們作為大族幹不出來,你趕緊把青鸞的嫁妝還了,省得丟我的臉。”
被說不要臉和丟臉的杜氏氣的頭都有點發暈。
她幾乎咬著後槽牙忍耐的開口道: “你去賬房上支二百兩,去找你的春娘好嗎?”
別在這裡當蠢貨了,多看一眼都能折壽。
眼看杜氏難得這麼大度,二老爺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旁邊的林青鸞好像明白什麼的低下了頭。
二老爺在內心狠狠的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怎麼能在侄女跟春娘之間猶豫!
他鏗鏘有力的拒絕了杜氏,又繼續挺直了瘦弱的胸膛,義正言辭道:“本老爺不知道你說的春娘是誰,當年大嫂突然去世,侯府無女主人你才代為保管大嫂嫁妝,後來侯夫人嫁過來,因為懷孕胎像不穩,又因為青鸞尚且年幼保管不了,才跟你一人一半分別保管的。”
“現在青鸞也大了,嫁妝本來就該還給她。”
杜氏面色陰沉的可以滴下水來,手指無意識的用力握起。
怎麼就嫁了這麼個蠢貨。
當年她明明看中的是林仲元...
林仲元卻沒看上她..還搶先一步跟謝婉華訂了親。
謝婉華是景國四大家族之首謝家本家唯一的女孩,長得姿容絕豔,性格更是溫婉如玉。
謝婉華嫁進來後很快懷了林青鸞,林青鸞三歲時懷了林杜衡,誰知生下林杜衡三天後卻無故死在床榻。
謝婉華的孃家因此震怒,幾乎翻了整個臨安侯府徹查謝婉華死因。
林仲元作為當時的世子不僅預設了謝家當時瘋狂的舉動,還連同謝家一起將臨安侯府查了個底朝天。
差點得罪臨安侯府當時的老侯爺,險些爵位都保不住。
無錯書吧雙方合力查了一個月,都沒能查到謝婉華的死因,眾人也只能當作意外。
自此一事後,林仲元意志消沉,時常以酒度日。
謝婉華的哥哥謝世安本就跟林仲元是至交好友,不忍好友如此消靡,便與其妻子譚雅君時常進府陪伴。
大概一個月過後,喝醉的林仲元突然將林青鸞捆起來狠狠的抽打了一頓。
那一次林青鸞重燒,幾乎死掉。
謝世安大怒,與林仲元大打出手,至此倆個好友絕交。
林仲元也因此對林青鸞更為不喜,幾乎達到了不管不顧任人欺凌的地步。
而謝婉華的嫁妝,也在生下林杜衡的當天就急匆匆的分好。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林仲元一直不相信謝婉華是死於意外。
畢竟景國出嫁之女的嫁妝都是在孩子長大成婚後才進行分配的,謝婉華當時的舉動無疑是在給自己做後事,更像是早就知道了自己會死。
謝婉華去世倆月林仲元就娶了新婦,為這事幾乎跟謝家鬧翻。
謝家的家主也因為女兒過世纏綿病榻,在林仲元娶新婦時吐血而亡,謝世安成為新任家主。
新婦的家世也並不差,是太常寺卿嫡次女周書玉。
長著一張瓜子臉單眼皮,為人也是出了名的守禮。
思緒回到面前,在杜氏旁邊的二老爺還想再激情演講一番。
杜氏與他相處十六年,自是清楚他的脾氣秉性。
她按捺住心頭火氣,循循開口“你的那些古典字畫,你別忘了從哪兒來的。”
用著謝婉華的嫁妝,就別在這裝好人了。
二老爺頓時旗鼓鼓火,也不敢看林青鸞一眼,灰溜溜的走了。
林青鸞本也不打算二老爺有什麼用,她知道她這個二伯父生性蠢笨,喜愛風月。
為人不算正派,卻也不算十分惡毒,只要不觸及他的風月都好說,不過是拿他拖拖時間罷了,總歸她要等的人一會就來了。
再看杜氏打死不認賬的樣子,也知道這個二伯母一向都是銀子比爹孃還要親的。
繼而轉移火力,找個還算講道理的人。
遂抬頭看向一旁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說話的侯夫人周氏: “候夫人,既然二嬸說我的嫁妝是由您代為保管,請您交出來吧。”
周氏知道這把火遲早會燒到她的身上,她不慌不忙的掏出一個賬本。
用手帕捻了捻眼角,剎那間眼角就帶了些溼潤,面上還有些惶恐: “青鸞,我也不瞞你,近些年來生意並不好做,我已用自己的嫁妝貼補了許多,但是你孃的嫁妝還是有所虧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