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后紅著眼，激動地看向沈初嬈語無倫次，餘光掛著默言：“她，她——”

“她叫默言，是我阿公從安國公府撿回來的女嬰，當年姜家一事惹得蕭京城人心惶惶，阿公見她尚有一口氣在，便送到了尼姑庵避禍。”

沈初嬈衝著候在殿外的攬月招招手，“後來默言就被我懷孕的母親收養，是那枚藏在她襁褓中的太子令救了她一命，令上的箭痕，便是那次留下的。”

“王妃。”攬月輕聲將一個包袱交給了沈初嬈。

沈初嬈開啟包裹，裡面放著一條杏黃色繡著四爪蟒紋的嬰兒襁褓，拿起一瞧還有個被箭射穿的小洞。

姜皇后泣不成聲的抱住默言，“對不起，對不起，我，我——是姑母對不住你。”

她搓了搓衣角，“若不是為了保住我們母子，將你與承兒換了襁褓，你本該快快樂樂的，姑母害了你，也害了姜家。”

默言不知所措地用眼神向沈初嬈求救。

“我阿公說，安國公剛正不阿，絕不會做構陷他人的腌臢事，他不忍看姜家絕嗣，作為朋友，能做的也僅有此。”沈初嬈溫聲說道。

姜太后懊悔又慚愧，“若我能早點動手，或許鎮國公不會早死。”

她眼睜睜看著姜家的恩人被害，卻什麼都沒做。

沈初嬈笑著安慰，“若不是太后娘娘及時送來那份信與我聯手，我又怎能如此迅速的拉下意貴妃和蕭景乾母子？”

當時太后並不知阿公與安國公的舊事，暗中籌謀復仇近二十年，換做是她也不會為了個外人輕舉妄動。

姜太后感激地衝沈初嬈點點頭，一邊小心翼翼地握住默言，滿眼熱切，卻又怕嚇著孩子，斟酌再三詢問她這些年的情況。

“顧家和沈伯父都對我很好。”默言看向沈初嬈，乖巧的點了點腦袋，“他們讓我和寧寧一起學習規矩禮儀，雖對外是下人，卻從不讓我做粗活累活，顧家阿婆還教了我醫術。”

“默言兒時病過一場，後來便跟著阿婆學了一陣子，阿婆說，女子立世難，即使將來有顧家做後盾，也不如自己有立足之本原來還想著，等默言遇到好人家，便以顧家義女的身份出嫁，如今看來，是不用了。”

姜太后拍拍默言的手，“謝謝你們，你們把默言教的很好，謝謝你們給姜家留了血脈。”

“母后！”急促的聲音自殿外傳來，一抹明黃色的身影快步走來，忽地掃過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疑惑地落在那張與姜太后七分相似的臉上，又看了看二人牽著的手不敢確定：“你是——默，默言？”

早在登基那日，蕭景承便從自個兒母后口中得知，當年代替他擋箭的小表妹還活著，只是當時宮中暗潮洶湧，需等事了才能接入宮。

可當他看見這雙再熟悉不過的桃花眼卻遲疑了，“你的臉，你，你不是個啞巴嗎？”

姜太后不解地看向沈初嬈。

沈初嬈解釋道：“當年我阿公與阿婆說起默言身份時，不慎被默言撞見，怕她年幼暴露身份，這些年來一直裝啞，連我都未告知，後來大些約莫是怕她模樣被有心人發現，便只好在臉上敷了疤。”

姜太后越聽越心酸，看著侄女的眼神滿是疼惜。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蕭景承走上前目不斜視的盯著默言的臉細看，“默言，你——”

姜太后錯愕的望著兒子與侄女的反應，“你們認識？”

“母后忘了？”蕭景承揹著手走到一旁落座。

“那年宮宴我被人欺負，你在雨花臺泣血墨書，我說秦王妃身邊有個姑娘，長了一雙極好看的桃花眼，幫我解了圍，後來還在我被貴女們欺負時偷偷送藥，就是她，只是沒想到她既不是啞巴，臉也是好的。”

默言點頭，“當時我便有疑惑，只是怕壞了事沒敢相認。”

說著，她手忙腳亂地從袖口拿出一瓶藥遞給蕭景承，“這，這是寧寧配的藥，可調理身子。”

“從前你為扮作女子，吃的人參葛根蟲草丸對身體不好，寧寧醫術比我好，一定能把你體內的毒素排出。”

人參葛根蟲草丸會讓男子顯現女相，這也是為何這麼多年無人懷疑蕭景承男子的身份。

姑侄相認，一時難分，默言被姜太后留在宮中，封了“福安郡主”，賜婚齊王，留住蕭京，溫賢妃也在同時晉封“皇貴太妃”，隨子同居，母子終團聚。

回到秦王府，沈初嬈便收到訊息。

沈寶珠因“救駕有功”追封“明貞貴妃”，其父沈仲文封“忠良侯”；沈伯鈞因鎮守西南之功加封“顯國公”。

以一己之力榮耀滿門，隨葬帝陵，享世代帝王供奉，沈寶珠做到了，只是那個孩子氣的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沒想到二姑娘會是這麼個結果。”折枝心情凝重的感慨，“依您的吩咐，已再次派人去玉清庵接秦姨娘，姨娘不肯出來，說是要留在玉清庵贖罪為沈家祈福。”

“她不願意便算了，把寶珠跟前那個叫石榴的丫鬟送去作伴，讓人多添些香火錢，好好待她。”沈初嬈吩咐。

經過這麼多事，從前的那些恩怨，她也漸漸放下。

“今早汶陽書院來信，說二公子已透過考核成為書院的正式學子，如今是越發好學，想來再過三五年便能去考場一試，仲老爺特地帶了夫人來道謝，王妃當時在宮裡，便請孟嬤嬤接待了。”折枝細細稟道。

沈初嬈挑眉看著她打趣，“我們折枝也越發穩重了，前兒給你們選的人可都看了？都是大有前途的好青年，你們有中意的便告訴我，我好提前準備。”

“王妃。”折枝羞惱的跺了跺腳，躲到了攬月身後，“姐姐你看王妃，總拿人尋開心。”

沈初嬈笑著端起茶盞撥了撥茶沫輕抿一口。

兩個月後的一日清晨，她的肚子發動了。

經過一番波折，終平安誕下一個可愛的小閨女，蕭覽一邊照顧妻子，一手抱著女兒，臉上的笑容就沒下來過。

名字是夫妻倆從蕭覽寫的那幾沓字裡選的。

蕭景然，取“安之若素，處之泰然”之意，希望她今後不論遇到何事都能鎮定自若坦然對待，面朝朝陽，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