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辰的心迅速地沉了下去，他聽到程夏又說：“你說沒辦法看著她滑向深淵，但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把她推向那個深淵的也有你的份呢？”
蔣辰的腦袋彷彿被人猛擊了一下，他惶然地看向程夏，表情竟有些無措。
程夏看著他的樣子有些難受，但仍閉了閉眼繼續說：“是你一次次地為她收拾殘局，一次次地幫她抹平那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手段帶來的後果，所以才會讓她有恃無恐。”
蔣辰的拳頭緊緊地握著，是啊，他其實早知道的，他的妹妹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偏離了軌道。
只是他一直不承認，一直騙自己說這些都是小問題，所以小洞才慢慢變成了深淵。
程夏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著：“上次造黃謠的事情，在你看來，也是手段下作，但並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吧？”
“如果被造黃謠的那個人不是我呢？如果對方無法像我這樣自證，沒有朋友和愛人站在她的身後，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忍受著莫須有的謠言，被萬千的網民網爆攻擊，你覺得她會不會承受不住，走向無法挽回的境地？”
說到後面，程夏的聲音有些發緊：“有時候，流言蜚語真的可以殺死一個人。這樣，你還覺得蔣星柔的這種行為不算什麼嗎？”
蔣辰腳步倉皇地往後退了兩步，幾乎無法直視程夏的眼睛。
“上次我沒有追究，不是因為我覺得事情澄清了就算了，更不是原諒了她，是因為方雋。”
方雋的心臟一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程夏感知到他歉疚的情緒，按了按他的手背安撫著他。
“因為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很感激這些年有你陪在他的身邊。所以我願意放過她一次，同意你帶著她去國外。”
“可惜，蔣星柔絲毫沒有體會到你的良苦用心，她已經徹底瘋魔了。
若非如此，誰會想到用迷藥？誰會策劃出這麼一場喪心病狂的犯罪？如果當時方雋沒有及時趕到，你覺得結果會是什麼？”
隨著程夏的話音落地，蔣辰的背後升起了一股猛烈的寒意，寒意侵入骨髓，讓他的全身都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如果事情朝著蔣星柔計劃好的方向發展，結果會是什麼？
結果將是……程夏、方雋，蔣星柔還有他們各自的家庭都會陷入萬劫不復。
蔣辰死死地咬著嘴唇，眼眶紅得幾乎要沁出血來。
來前他為蔣星柔找了無數個理由，可直到程夏說出了這番話，他才知道他找的那些理由有多牽強多可笑。
“蔣辰，”程夏認真看著他，“如果你真想拉住她，那就讓她接受法律的制裁，讓她在裡面接受教育和改造，讓她真心地悔改，真正明白自己犯的錯誤。”
蔣辰微垂著腦袋，指尖輕顫著，他的手慢慢握成了拳頭，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半晌，他才輕聲應道：“我明白了。”
說著他向程夏鞠了一個很正式的躬：“對不起，這句抱歉是替星柔說的，我知道她犯的錯光用道歉根本無法抵消。
你說的沒錯，犯了錯，本就該接受懲罰，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是我禁錮在親情的高地裡走不出來……也謝謝你能和我說這些。”
他說完看向方雋，眼神裡意味難明，他的嘴唇輕顫，最終還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
方雋輕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問他：“岐山拍賣行拍的那副畫還要嗎？”
蔣辰的面色一怔，似是沒想到他會提起這個話頭，但他很快就明白過來了，他的眼眶愈加地發紅，再出口，聲音裡帶著輕顫。
“要啊，你捨得給我了？”
“誰說給你了？拿你家的那瓶漢帝茅臺來換。”
蔣辰的唇角一彎，輕笑聲溢了出來：“你還真會趁火打劫。”
笑完，他頓了一會兒，突然上前抱了一下方雋的肩膀，語氣是無比地鄭重，他說：“謝了，兄弟。”
……
蔣辰走後，整個病房的氣氛有些壓抑，程夏胸口悶悶的不是滋味。
方雋走過去，在她的床側坐下，他伸手攬過她，程夏順勢將腦袋靠在了他的肩上。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靠著，好一會兒，程夏才說：“方雋，我想回家了。”
方雋親了一下她的發頂說：“好。”
醫生給程夏又檢查了一遍，詢問了她的身體狀態，確定沒問題就讓她出院了。
走出住院大樓的時候，程夏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嘟囔道：“我和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緣分，這半年都來幾次了？”
方雋揉了揉她的頭髮，眼裡全是歉意和心疼：“以後都不來了。”
說著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於是馬上轉口：“可能，還要再要一次。”
程夏側頭看向他：“什麼意思？”
方雋的眼尾下垂，唇角揚起一個過分好看的弧度：“等你生孩子了，我們還得再來一次。”
程夏：……
就，還挺能想的。
……
無錯書吧方雋讓鄭濤送一起守了一夜的任竹心回去了，尚恆負責送鍾寧回家。
一路上，鍾寧的情緒都很低落，她縮在車座上看著窗外，半天都沒什麼動靜。
尚恆看出了她的事情，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慰道：“不是你的錯，這是蔣星柔針對程夏設的局，你是被牽連了。”
鍾寧搖了搖頭：“要是我再機警點就不會中了他們的圈套，也不至於讓自己和夏夏都陷入到那個危險的境地。”
“你要這麼想，程夏知道的話該難受了。”
“我……我只是心裡不得勁。”
鍾寧朝他看過來，她的眼角下垂，眼底盈盈地漾著水光，看著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狗，尚恆的心頭似有電流躥過，讓他整個人都酥酥麻麻的。
他的喉結滾動，半晌才吐出沒什麼意義的幾個字：“都過去了。”
到了鍾寧家的樓下，尚恆停好車，幫她開了車門，等她下了車他順勢就牽住了她的手。
他的動作實在太過自然，以至於走出好幾步了鍾寧才反應過來，她扯了扯倆人牽著的手，用眼神詢問他什麼意思。
尚恆笑了笑，問她：“可以牽手嗎？”
他微笑時候的眉眼太過溫柔俊朗，鍾寧一時被晃花了眼，她眯了眯眼，再出口，聲音裡帶了些雀躍，她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