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賣會……果然還是被推進來了。
檀夕在人潮洶湧中推搡著走進三樓的展廳，大廳中央臺子上放著一副造型獨特的木架子，看起來像……綁住耶穌的十字架。
她隨意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隨著其他人也紛紛入座完畢，一聲木槌敲擊聲引起了竊竊私語人群的注意，人們不約而同望過去，是一位帶著完美微笑的紫衣女子站在臺上，袖章上繡的圖騰是魚龍吉祥紋，是隸屬於“金瓏閣”（隋南地區最大的商會）的朝娘，負責替買家和賣家搭建雙方都能滿意的交易橋樑，用現代的話說就是中介。
朝娘用她的微笑和甜美聲音讓所有人都專注地看著她，幽暗燈光的大廳內，只有她的聲音在迴盪。
“本場拍賣會將以基礎拍賣規則為準，每人可自由拍賣，每次喊價不低於一百兩，最終價高者得。”簡單介紹完本場拍賣規則，朝娘握著木槌又敲了兩下，臺上燈影晦暗不明，映得那張笑臉詭譎，“那麼事不宜遲，請侍郎將我們的第一件拍品帶上來！”
第一件被套上來的是一面古銅鏡，檀夕看了一眼便沒什麼興趣，抱臂無所事事地靠在牆壁上聽朝娘對拍品的介紹。
“這是一面養心鏡，貼身帶著能夠採集天地日月之靈氣，滋陰補陽，事半功倍。”
“這是歡喜佛珠，滋陰補陽……”
“天音鈴，滋陰補陽……”
“神木鞭，滋陰補陽……增加伴侶間的小驚喜……”
真不愧是黃油世界觀，這些寶器果然都是為了這樣那樣的事誕生的，滋陰補陽這四個字她都已經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檀夕感覺頭疼，非常頭疼……她為什麼會費時間在這裡聽廢話。
她正想做些什麼時，最後一件物品拍賣完畢，就在眾人以為拍賣會落下帷幕時，臺上朝娘卻沒下場，繼續面帶笑容道：“本場拍賣會的‘物品’已經拍賣完畢，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將他們都帶上來吧。”
哐哐！後臺傳來極為震耳尖銳的鐵籠碰撞聲，即使還未見到真面目，在場的各位都是修士，早就能從空氣的變化以及……微妙的氣味中明白即將看見什麼。紛紛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著臺上的動靜。
一個接著一個的鐵架子被運上臺前，每一個鐵架子上都拴著，綁著男男女女，他們皆身穿半透明服飾，打扮精緻，飾品叮叮噹噹勾勒著腰身，該露的不該露的全部露了出來。
他們面色潮紅，四肢綿軟，被推著拖著來到臺上也毫不反抗，只是在見到臺下還有這麼多人時面色變得更加緋紅。
“如各位所見，臺上的這幾位少男少女也是本場的拍賣品。皆為百裡挑一的爐鼎體質，經過專人精心調教精養以後，溫軟香玉，靈力充沛，天生媚骨，雙修事半功倍。另外，他們還服下了斷精散，沒有解藥便無法吐納靈氣修煉，只要你想，他們便只能是您個人的修煉爐鼎。”
此話一出，底下那群人的眼睛立刻就發直發亮，像是餓了許久的野獸，眼中的渴望絲毫不加以掩飾，可怕極了。
爐鼎的魅力是可怕的，更何況……檀夕為自己施加結界，隔絕了空氣裡無聲無息瀰漫的迷魂香。
這迷魂香確實足夠隱蔽，而且絕對不是尋常的迷藥。檀夕冷靜地觀察著擁擠在臺前瘋狂喊價加價的賓客，他們不斷揮動的雙臂，看起來就像蠕動的蟲子。
她往臺上那群被迫展示身體的男女掃了一眼，這其中沒有那個人……
“最後一位，本場最頂級的爐鼎——此人不僅天生爐鼎體質，甚至還後天服下了長春骨這等百年起步的催情靈藥。只一眼，便能魅心蝕骨，於此沉淪。與此爐鼎雙修，才是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欲仙欲死，飛昇成仙。”
“帶上來。”朝孃的笑容在底下人潮的瘋狂當中顯得愈發鬼魅，一聲令下，真正的重頭戲才真正登場。
牧野離——這個倒了血黴的黑皮猛男被金絲索五花大綁著拖了上來，上半身不著寸縷，狂野地展示著抹了一層油而油光發亮，溝壑明線，金紋瑰麗又神秘的身體。他的頭髮，耳朵，脖子都被串滿了流光溢彩的彩珠金鍊，如此多繁複華麗的飾品掛在身上，卻一點也不爭彩，反而將那張沁滿了汗珠的臉龐襯得比珠寶還要奪目絢麗，在半昏暗的燈光下，那雙被藥物控制，但卻又在與其作鬥爭而顯出幾分掙扎痛苦的綠眸格外明亮，在這場荒誕瘋狂的拍賣會中，他就是那顆被無數人覬覦的綠寶石。
那些人確實是只把他當商品對待的，剛把人拖上臺，幾個大漢就將他綁在那副十字架上。雙臂被禁錮，腰腹也被捆住，他被迫在木製長凳上坐下，腿被掰開，暗紅色的半透明紗裙底下什麼也沒穿，就這樣若隱若現地展露在大傢伙眼前。
“此爐鼎雖為男性，但無論前面還是後面都皆為處子，處子經歷少，有足夠充足的教養空間。”
朝娘拿著一根細長木棍上前，用棍子尖頭撩開男人額前頰邊因掙扎而凌亂的黑髮，將這張充滿異域風情的深邃眉眼更加完整展露出來。
“無論是相貌、身材、還是那處，皆為上中上品，是迄今為止，最完美的爐鼎。擁有了他，平步青雲成為修仙第一人又何嘗是難事？”
棍子沿著金紋的紋路一路滑到他的腹部，不知是碰到了哪個地方，男人悶哼一聲，眉宇間的痛苦又加深幾分，紗裙上繡著的金色荷蓮，隱隱有盛開的跡象。
“起拍價為——九百萬兩。”
報價彷彿成為了爭奪大戰的訊號，臺下的喊價聲此起彼伏，也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這個錢，但他們都管不了這麼多了，腦子裡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得到他！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九百萬的價格已經飆升至八千萬，並且還有不斷上升的趨勢，光是聽著，那一串數字就足夠讓人心顫。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牧野離在頭暈目眩，耳鳴胸悶當中迷迷糊糊地想著，可被這群人抓住，並且接連餵了七天的不明藥物之後，他的身體變得渾身使不上勁，並且對外界的刺激格外敏感，就像現在這樣，被這麼多噁心的視線看著，他卻還是——
牧野離咬破了舌頭，疼痛讓他勉強保持清醒，在一聲又一聲對自己的報價聲當中，他被綁住的手腕，好像出現了一絲熟悉的拉扯感。朦朧視野當中，他看見從手腕延伸出去的，那一根紅線——
他瞬間瞪大了眼睛，在人群當中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時，他不再感覺頭暈，能夠十分清晰地看見那個人一如既往冷漠而疏離的眼瞳，白淨得如同天山雪蓮的面龐，那身雪白長衫在這令人作嘔的場景是那麼格格不入，像是一束光，刺眼得讓他幾乎落淚。
她是來救他的嗎？真是太丟人了，又讓仙姑看到自己這麼狼狽難看的樣子。
牧野離緊緊盯著她的方向，無助的綠瞳中浮著明晃晃的求救訊號，檀夕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
可她卻只是看著，無動於衷。
不行的吧，這拍賣價格都已經被喊到上億了，她可沒有那麼多錢用來買一個人。
更何況，她才不是專門跑回來救他的。
她避開視線，將耳邊的喧鬧隔絕在外，唯有自己的指尖敲擊桌面的聲音。
拍價最終被定格在十二億，第一錘敲下之時，她看見那雙綠眸的光暗了一點，但仍舊微弱閃爍著。第二錘敲下，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但仍舊沒有放棄。可當定音之錘真正落下，而檀夕真的只是冷眼旁觀時，臺上的男人有一瞬間露出了像是要哭出來的表情，眼眶確實是紅了，但更像是妝效的效果。
他終於失望了，垂下眼眸，像是終於放棄了抵抗，任由可怕的藥效卷襲五臟六腑。
“恭喜這位公子成功拍下商品，稍後會有侍郎為你帶路至專門驗貨的房間。”
牧野離被人從架子上卸下來，兩個壯漢架著手腳無力的男人從後臺離開，估計是要被帶往單獨的房間。
而在那個“驗貨”時間裡，會發生點什麼可想而知。
拍賣會徹底結束，到了各自付款的時間。大廳內人潮湧亂，被迷魂香控制的人們乖乖交出了自己的錢，沒有錢的，便被極其隱秘地打暈拖進屏風後的小黑屋裡——檀夕將這大廳裡的所有暗潮湧動看在眼裡，這裡太亂了，是時候離開了。
她往大門走去，正巧，一個被高府侍郎攙扶著的光頭男人也同樣準備出門，不小心撞到了肩膀，那光頭哎喲一聲，怒罵道：“XX的哪個不長眼的XX居然敢撞本大爺！？”
“抱歉。”檀夕無意跟他爭辯，非常爽快地道歉，卻並未把路讓開。光頭見狀，哪能接受這般挑釁，剛想繼續罵人，卻突然感覺心臟一陣針刺般的疼痛，擴散到全身。
他低頭一看，胸口已經洇開一大片血跡。
“你……你！！”
光頭被人攙扶著沒有到底，目眥盡裂，不可置信：“為、為什麼……！？”
“……”白衣女子忽地冷冷一笑，似雲淡風輕地討論著一件讓她有些好奇的事，語氣淡淡的，“公子挺有錢的，借我點花花？”
“不多，十二億就行。”
“你……！！”這下他哪裡還能不知道，這女人……TM的就是個強盜啊！！
但是明白得太晚了，他已經——
檀夕看著光頭嚥氣，這才有功夫應對一整個大廳朝她望過來的視線。氣氛安靜得可怕，原本攙扶著光頭的侍郎以一種無神無光，陰戾詭譎的幽暗眼神盯著他，不只是他一人，而是……包括賓客在內的，所有人。
呵。
她在心中冷笑，喚出長劍，靈劍一出，光芒畢露，蘊含寒霜之息的靈力瞬間瀰漫整個大廳，金蟾柱上蒙上一層冰霜。
“這股靈力……那小子身上的標記就是你吧。怎麼，他被我們玩了半個月了現在才來救人？”
那以高石慶為首的一夥人站在臺上投來譏笑，“想救人也要看自己有幾斤幾兩。這麼迫不及待，就把眼睛挖出來，親眼看著自己的男人是怎麼被玩的吧。”
“動手。”
“是！”
一聲令下，所有人一窩蜂湧了上來，如狂風暴雨之勢，勢必將人碾碎！
白衣女子不動如山，室內氣溫驟降，連空氣中的水分都凝成了結晶，漫天冰晶尖頭閃耀寒光，凜凜生風。
可是，被碾碎的，究竟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