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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 章命運的轉折點(二)

“我不明白。”澤布冷冰冰地抬了抬前袖道。

他又勾起了他曾經的回憶。

那是個冬天吧,那個赤腳男孩面帶病容,唇裂片般單薄,一副悽慘的模樣。他走在溼漉漉的人行道上。他的腳踩在雨水坑裡,發出吮吸般的輕微聲響,聽起來十分可怖。

他的幽暗的視線在窺視著自己。

以光鮮亮麗的議員身份出生的唯一貴公子,他受到了最好的資源和物質,一條街上,愁容滿面的男孩與他擦肩而過。

這男孩的貧困潦倒深深地打動了澤布,他從心底裡同情他。

同時,他無比渴望地一拳打爆男孩那張蒼白、悽慘、面帶病容的大腦袋。

好惡心,好惡心。

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噁心的野蠻人。

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

仇富?

嫉妒?

厭惡?

羨慕?

狠?

鄙夷?

發狂?

小時候的澤布高高在上地操著他獨特的風格的貴族語調,道:“喂!你好惡心,怎麼不去死啊!”他厭惡髒兮兮的沒有邊界感的窮人,瘧疾,艾滋病,鼠疫等駭人聽聞的病都是由破敗頹廢的地方滋生的罪惡,富人才不會得低劣的疾病,它們導致他們更貧窮更落後更野蠻。

他們沒有人性。

他被灌輸的思想使他養尊處優。

兩個人的目光交織。

少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

赤腳男孩虎視眈眈地盯著站在陽光下的少年。他在咀嚼,在撕咬,在吞嚥。他在反抗。最後他嘴唇嚅囁,畢恭畢敬地鞠躬,他的鞠躬禮一點也不到位,還很滑稽,澤布蹙眉,他討厭他貧窮的氣味。

“啊……原來我要去死啊。”

“對,你活著沒有希望和貢獻。

他給了他生命理由?

澤布違背本心把赤腳男孩帶回家,把他招聘為侍從。

他衣食無憂了,也有住所了。

……

他在一次戰爭中,他背刺了澤布。

澤布反殺了他。

那時,奄奄一息的他露出了無奈又不服的臉色,是單純第一次見面的神情。

時隔多年,澤布還是感到驚訝,但更多的是憎惡。他的狗背叛了他,背叛了革命。

他軟趴趴地貼在黑黏的汙水裡掙扎,血色看不出來,他氣若游絲地開口:“……能問你一個問題嗎?為什麼……第一次見面要我去死?明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那多沒禮貌啊……不像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少爺作風呢……”

“因為你們低賤到骨子裡。”澤布咬牙切齒地踐踏他的臉,一遍又一遍地,如同詛咒般迴圈,他的臉因為澤佈道暴力而扭曲變形,他痛苦地蜷縮著身軀,那是澤佈施舍他的,“我討厭窮鬼,你們的氣味讓我退避三舍。”他的狗是死也是主人調教不好的失職。

“原來……是這樣……”他斷斷續續地從喉嚨裡擠出雜音,像漏氣的發電機,不再充滿活氣,“你才避開我的……,從一開始就是……”

他沒死在那個冬天,死在了他的少爺的槍下。

“因為……”澤布還有話沒有說。

因為,看見這男孩使他想起所有生活貧苦世界死寂掙扎地蛆蟲,生活在這同一個夜晚的蒼白、悽慘、面帶病容的孩子,想起他們全部需要理髮,需要食物、住所、親情、鞋子和襪子。使想起那些殘廢人,想起那些飢寒交迫的男男女女,想起那些寡言少語、逆來順受的虔誠母親,他們無一例外的共同點就是貧窮。他們的遭遇一遍遍的提醒著,他是在壓迫他們的資本家,是奴隸主,他是沒有資格受到他們原諒的,他是他們的奴僕,他們的主人,甚至是他們的牛羊,但他始終是站在他們高高在上的無可替代的所羅門。他因為這場身份而深深的厭惡著,同時又因為這份身份而沾沾自喜,憑藉著他不斷地踏入了剝削,所需要到達的高度。

他甚至在偶爾的某個時間也會想著,如果那個赤腳男孩的出生不是一個貧困潦倒的家庭,而是一個富裕的家庭,他們會不會一直並肩作戰成為無話不談的最重要的摯友呢?

所以他厭惡一切沒有文化、思想僵硬的窮人。

他是罪惡的,該死的。

貧苦是世界的原罪。

他不擇手段也想抹除原罪。

——

“有時候人權高於生命,每個人都選擇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他們的死亡,沒有死透是他們意志不堅。”森鷗外笑笑,他善解人意的大人樣貌偶爾說的一番話起到了點評的意思,“偶爾我們追求的是一致的。我想,應該換位思考。”

“……強迫人的意志的事啊,我已經在少年的時經歷過了,體驗不好,就不想嘗試了。”

“森君,你的選擇也不是絕對正義的,你要為你做的事負責。”澤布重新拿出他的銀煙桿,隨心所欲地轉了一下,然後一隻手搭在森鷗外肩膀上,“敬請期待。”

“瞭解。對於學長的教育,在下會揣摩一星半點了。現在,愛麗絲送客。”

森鷗外揮揮手,他一刻鐘也不想和他曾經的學長呆在一起,他無時無刻的野心從沒有壓抑著,這樣的人物會爬到什麼位置呢?作為醫生,現在的年紀應該可以撈個副院長噹噹了吧。

森鷗外將他的想法拋到九霄雲外。

睡一覺吧。

——

——

在被微微細雨打溼的淋透了沙礫大道上,每隔三米就有一盞敷衍來起的低低彎垂的路燈,燈光透過褐色的煙霧,朦朧地閃爍著怪異的黃色光芒。黑壓壓的撲稜蛾子密集在熾熱的燈塔汲取生下去的繁衍和物理焦灼的死亡。

早晨出去都無一例外看到滿地四肢僵硬的撲稜蛾子的屍體。

“中也,現在還不能吃,要帶回去。”與謝野帶著從飯堂打包的烤肉,一邊偷空回頭看中也的小動作。

“我沒有,”中也眨眨眼睛道。他真的很老實本分哦。他今天真的有一種莫名其妙地幸福感油然而生,他在期待著什麼。

“快走吧,你們回去洗澡完了就可以輕輕鬆鬆地躺平了。”若鶴催促兩人。

“是是。”

與謝野對中也咬耳朵:“中也,現在若鶴是小老頭了,以後能可不能像他這種無趣哦。”

“我才不會,”中也搖搖頭,“而且若鶴這是比較我們不靠譜的個性才與眾不同。”

他們繼續在月光鋪滿的煤渣路上邁著整齊的步伐,腳下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我們回來了。”與謝野特有的少女音清楚的喚醒著屋子沉睡的其他魑魅魍魎般,她推開門。

“沒有人在?”緊跟其後的中也注意著腳下的一小攤水窪,腳步歪了一下,蹦躂蹦躂進來。

“咳咳。”幾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陌生人朝著前面遠處漆黑的夜色中傳來低沉人聲的地方走去。

“兄長也在啊!”中也驚呼,他嘴角抿起一絲笑意。他這個時間段的孩子,最期盼的就是親情,任何關係都沒有血緣的靠近來的真實,因為,他覺得魏爾倫既然親口承認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那他對於他的感情就不言而喻了。透露著得天獨厚的先機,他渴望能得到來自親人的疼愛。

“哦——歐豆豆!我親愛的歐豆豆!”

魏爾倫屁股一下子從凳子上彈起來,一隻大金毛般撲向中也。

魏爾倫一點也沒有先前那煞神的神威的半點壓迫感,喂喂!你那其中霸氣側漏的神氣去哪打工掙外快了?他此時此刻的表現甚至有些二。

“很難想象他是能以一抵萬的超越者。”

“差點殺了大英雄的罪魁禍首,甚至差一點出動熱武器制裁的惡魔。”

“他是有第二人格吧,有危險了才會激發那個召喚阿薩謝爾。”

“現在覺得人的本性很奇妙,越來越好奇他們的身體結構了。”

因為某些原因,沒有落腳點的魏爾倫帶上吃飯的傢伙捲鋪蓋屁顛屁顛滾到了他們的便宜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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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蓽生輝了現在。

搞的一覺睡到魏爾倫把手術刀抵到他脖子下的森鷗外被嚇得一激靈。抱著被褥瑟瑟發抖地點頭藏匿魏爾蘭,每每想起,他都一臉後怕地摩挲著脖子,確保質量壓制的存在。

對於魏爾倫不打聲招呼就擠進來,與謝野和若鶴是舉雙手雙腳抗議的。

“你現在待在這裡對我們……”與謝野不安地把飯菜擺在桌子上,嚴肅地注視著魏爾倫的臉,一字一頓地咬牙切齒:“我們該給你安一個靠譜的身份,而不會是暗殺者或半路撿到的人販子吧……”

“嗯……”魏爾倫好看是眉頭皺了一下,若有所思半晌,倏然斂住笑容道,“我殺了他們?”

“大可不必。”

“難道你還沒有放下殺了我們的念頭嗎?”

魏爾倫笑而不語。

“果然還是有。”若鶴感慨地瞥了瞥中也,中也也在回應他一個怪異的表情。

餐桌上只有刀叉碰撞的聲音。

魏爾倫突然放下刀叉,用手帕擦了擦嘴,溫柔地高雅地詢問中也:

“中也,要和哥哥一起走嗎?”

他的眼神如此真摯,是青年可卿的清澈。他沒有要欺騙、防備的準備,他只需要簡簡單單的詢問。他在徵求他弟弟真正的意見。他還小,他不懂的人情世故很人性的可怕,沒關係,哥哥會一點點手把手教會他。

“我不要。”中也搖搖頭,他的手上的刀叉慌亂地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迴音,“我暫時還不想走。”他迷茫地抬起頭環顧了四周,好似在偷偷觀察魏爾倫的反應,說實話,魏爾倫的話,他不能百分百信服。

“這樣啊,我相信你總要選擇的。現在太殘忍了對吧?”魏爾倫笑笑。

“我應該拿他怎麼辦?”魏爾倫自言自語地看著中也輕聲細語。

吃飯一定要聊點東西了,交代的事也儘可能面對面說清。森鷗外決定在這裡就問問與謝野的意見。

“與謝野,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跟我走嗎?”森鷗外問與謝野。態度有多隨便就多隨便,就好像是一個熬夜一天的患者掛他號,醫生了如指掌地象徵性揣著明白問糊塗。

“為什麼那麼問。”

“因為我要走了。”森鷗外沒有藏著掖著,大大方方的承認。

“森先生降級了?工資也縮水了嗎?啊啊啊,我們要撿垃圾吃了。”若鶴擺擺手,裝模作樣地撫摸著白鼬的皮毛道。

“那倒沒有。”森道,苦笑地摸了一把若鶴的頭,“大人有許多身不由己 。”

若鶴機不可察地偏頭,嘖,拿我來當抹布,啊呸!

“去哪?”

“橫濱吧……應該是——暫時去生活一段時間,掐指一算,中也也到時間去上學了。”森鷗外掰著手指,“喂喂!那所學校質量不錯。魏爾倫先生應該不會拒絕。”被另一位監護人點名的魏爾倫分了個眼神給森鷗外。

他也沒有表示去還是不去。

“去學校?開玩笑的吧?”與謝野倒是比當事人還要激動。

“中也,你想去嗎?”身為哥哥的魏爾倫第一反應是中也的喜愛程度,他不想去,他可以化身為全能性戰神崛起。他不會的他可以學!

“嗯,想去看看。”中也大大的湛藍色眼睛滿是憧憬,他是不是奢求的太多了?他只是在讀物上知道有那麼一個年齡相仿的孩子一起的地方。

“魏爾倫先生,請問你會物化生嗎?”森鷗外突然發問。

“還不錯吧。”

“數學呢?”

“勉強可以。”

“英語呢?”

“那可是通用技術,不會的話現在生意不用做了?”魏爾倫攤開手,頗有壓抑不住的自豪,“法語,德語,中文等都可以……”

“……”臥槽,同樣是大佬,不過他語言天賦比我少了些。

完蛋,看不出來,竟然是六邊形戰士。

“你能陪中也打架鬥毆、在他受到欺負時打爆其他家長的狗頭嗎?”

“榮幸之至,現在展示我的手藝活?”

“嗎得嗎得!魏爾倫先生!問題就是出現在這裡!去學校怎麼能培養爭強好鬥的小混混惡習!去學校是為了培養社會好青年的新思想,爭做新青年,為建設強大富強的國家添磚加瓦,實現人生價值……”

“魏爾倫先生,你沒有權利剝奪中也受教育的權利!沒有戶口的孩子是很難搞到上學名額的!”森鷗外勝券在握,他已經做好規劃了,“這也是魏爾倫先生的願望之一吧!”

“……”

來人吶,把他暗殺了。

“我們應該拿他怎麼辦?”魏爾倫頭一次感到挫敗。

“逮捕他!”與謝野大叫道。她為自己開的這個玩笑而聲音大笑起來,直笑得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