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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先生何所求

道界之地,無量清明,在那片稱為“伊甸”的地方,有生靈在廝殺中尋覓生存與繁衍的意義,有草木在四季的更迭中流轉生命與死亡的脈絡,那些山石與河澤,川流與丘壑靜態般地注視著凡俗造物的一世又一世輪迴。

原本不滅不生,不增不減,一切依據命運既定而運轉的伊甸,在失去那位憐憫眾靈的福爾圖娜之後,死亡再一次來到了這片淨土。

滄桑陵谷,斗轉星移,這世間山川澤海地勢的變化,對比庸碌的凡俗已是一番看不到盡頭的綿延歲月,如若沒有神明垂落那一絲眸光,又會有誰記得。

只是啊,生命自會在生命中探求出屬於自已的道路,凡俗從來不是那些狹隘者描述的那般脆弱,哪怕說物競天擇多少是血腥的故事,但眾生本質中也總會出現諸如“良知”一類的閃光,正是此方才讓生靈百代,脈絡不息。

……

那襲青衣邁步在無垠草木之中,與天地共生,同自然一體,他就這般悠然地走著,眼眸中如納無垠海,表面的波瀾從來都無法代表不了其內裡的間奏。

從那本質的無中走來,青衣體內的無垠道海悄然淬鍊成了一顆本命的璀璨金丹,是為圓滿,是為不朽,是為本質,是那姑且名“道”生生不息輪轉往復的具現。

淬體,引靈,煉神,冥武,踏虛,破空,天源,星象,主宰。

這是一條通達於那冥冥大道的修行之路,亙古就銘刻在這片莽莽大荒天地之間,那是接引大道的存在,造化般的恩賜,生靈探求至今,哪怕只是血脈中的法門,哪怕只是模糊間的探索,卻也已經走出了或粗糙或精煉的道路。

只是君塵,早早不同於此,也正是因為他是君塵,是曾在亙古之前就注視著這片天地從滿地荒蕪混沌伊始,衍變至今繁榮昌盛的存在,是一位真正造化的生靈。

他的修行,從天源道境時,就已經走上了與眾生全然不同的道路,十萬太初本源命竅在本體天源道境之時,早已率先邁步星象,太初命竅中蘊養的道種蛻變成巍峨的山海法相,而那無垠丹田道海,卻始終未能凝聚出符合自已心意的道種,空懸許久。

直到如今,周遊莽荒天地數百載,凝聚出山海中每一種族的巍峨法相,方才自覺圓滿,統籌無量之法,參悟道境之境,于丹田中凝鍊出一枚璀璨的金丹。

可,誰又能真正瞭解到這襲青衣本身的造化呢?

無知的記述者,只是於夢魘中窺見了那一絲天光,如混沌迷濛裡,被點化的靈智,方才能似是而非地,用樸素複雜的言語,描繪出那襲青衣的一縷真韻。

哪怕君塵也曾是世界中渺茫的塵埃,但一路蛻變至今,那位於冥冥中的真靈,乃至無限臨近於道的太初本源早在亙古之前就已端坐上首。

命運無可觀測始末,時間無從更改來去,此身唯一卻又並不是主宰境聖尊階位那般,收束了無垠時間線,於過去現在未來映照諸天的多元稱聖者。

青衣是“一”,卻依舊會在無垠中化生無量的“一”。

“無名”是眾生永遠的畏懼,所以其在關於“道”的念想中,無論是怎樣微小渺茫的機率只要放在了那姑且為“道”的上面,一切都是必然。

青衣來到道界之地的邊際,在這姑且為“伊甸”的地方之外,那無垠混沌的霧靄,迷迷濛濛是凡俗無從理解的道,紊亂如麻在其雙眸卻清晰可見。

其丹田之中那姑且為“圓滿不朽”的金丹只是稍稍一轉,道韻相連,法則共生,從一韻中衍生萬般法。

只是飄散在此的一縷,關於此方天地,名為“命運”“因果”的道,卻已展露出無量的過去與未來。

君塵以自身與莽荒天地的聯絡為紐帶,將此身映照於“命運”之中,只見得那青衣朝著大海稍稍邁出一步,莽莽大荒,那些過去未來至關重要的節點處,都出現了一位青衣的生靈。

而後又是一步邁出,君塵已離開了那方道界之地,此時在某處無名的高山上站定,身後虛影重重,逐漸歸真。

那手中“求學”的書頁翻動,簡樸的筆作了命定的籤,又是一番天地的歸真,與亙古之前相互呼應。

此後,若真有超脫的生靈逆著時間投影而來,其必然也必將被君塵所審視。

……

時光流轉回數十年歲之前的某個夜晚。

“先生,我能問一些冒犯的問題嘛?”

夜幕之下,藍色衣裙的女子仰著頭,看向那浩瀚的星河,那炫目多彩的光,閃爍不定的也曾是她在百餘年前的嚮往。

“你問。”

青衣的男子靜靜地站在其身後,哪怕他已知曉對方的言語,依舊願意去聆聽其諮詢。

“先生以前有沒有生活在人類文明裡?”楊鶴亭此時邁步天源道境,《道》之修行法進入了停滯,她此時正是觀覽天地眾法,熔鍊一體追尋自我道路的階段,而先生正是因此為她傳下了無量法門。

三千道衍,無量法門,雖然都被先生掩去了主宰境中三階及之上的道路,但其中任意一本洩露而出的氣機,依舊強悍至極,若是一著不慎,楊鶴亭的神魂真靈都會不自覺地沉淪其中。

如泥蛙出井才覺天地遼闊,恰也是游魚入海不知該到何方。

只是……先生哪怕再如何強大神秘,這無數的修行之法,卻也不可能是其……

聯想到最初相處時,自已與先生交流得那般自然,楊鶴亭心中早有猜測,甚至在修行日深之後,懷疑著莽莽大荒也曾有人族的文明,只是……有著神明階位,甚至傳聞中的帝者文明,也會埋葬在茫茫天地的無垠歲月之中嘛?

楊鶴亭這般想著,她在等待君塵的答覆。

當時光漫過無垠的生命,原本以為漫長的年歲也逐漸消磨成了渺小的一瞬,沉寂在心靈識海無限深處的地方,連君塵自已都未曾想到,那些過去要尋覓如此之久。

可是,明明,才度過了千餘年歲罷了……

亙古與千年之間,這短短的百十年竟然已經模糊到這般地步了嘛。

哪怕君塵早已知曉楊鶴亭的問題,甚至做好了回應的答案,可當對方真正開口的時候,這一位漠然如天的生靈竟然也恍惚了數個呼吸。

直到楊鶴亭猛地回首看向先生的那雙眼眸,他才緩緩開口:“我也曾在如你一般的世界度過一生,雖然那裡說不上美好,卻依舊有著希望。”

“如我一般的世界?”楊鶴亭呢喃著,任由時間流轉,卻也暫時殺不死她的記憶,她也曾快樂無憂地度過自已的青春,只是科技發展給他們帶來了無窮便利,卻也讓戰爭來得是那般猝不及防,轟然的毀滅只是瞬息之間。

楊鶴亭扭過頭去繼續看向浩瀚星空,似乎想要尋覓到屬於自已的那一顆,她的聲音變得黏糊糊,問著:“那,先生會想回到那個世界嘛?”

青衣漠然,忽然想到曾在那蘊養星空的不周山頂,迎面而來的一陣風,帶著花露水柔和著淡淡的驅蚊香,在悠久年歲之前,撞得他心神顫抖。

“君塵!我看見了……我都看見了……那個世界……真的很美!很美……”

青衣伸手,無名的道韻壓縮在那方寸之間,晚風倒吹,星河逆流,短暫地干擾這方天地的時間長河,引得那些至高神明紛紛顫動,甚至連天道都投下目光。

“先生,我能問一些冒犯的問題嘛?”楊鶴亭緩緩開口,身體本能地用手觸控了眼角,明明什麼都沒有,卻覺得有些溼潤得想哭。

“我會等……”

“嗯?”楊鶴亭猛地回頭,先生是在回答她嘛?

……

無名山上,青衣回首看向道界之地,那本質的無中,似乎只有一道門,卻似乎目之所及皆是那道門。

青衣看過去,看見同樣的青衣看向他。

“求學”翻動,天地歸真,將一切都做了命定的籤,而後君塵洞開天地間的虛空,一步邁出,就已經來到了一處遼闊無垠的山頂平臺,如被斧鉞劈開的古木,不周山的頂部雖有些粗糙不整,卻無峰巒矗立。

遼遠的山頂如浩大的檯面,承載著一整座星空的重量,而四上本質的肉身正是沉眠於此,只是被無垠星海重重遮掩,生靈不知。

青衣蹲下身子,看著腳下山體那細微的裂縫,其實已經知道了那大帝般的神魂存在,逃逸出了無限小的一縷。

身後兩位如獅如虎的黃獸,攜無上星辰的偉力緩緩而來,他們於亙古之前從天外而來,雖作為神明卻依舊不過是那襲青衣給予的造化而成,自然是畢恭畢敬。

“祂逃出了一縷。”黃獸開口,面對那樣的存在,哪怕只是無限小的一縷。他們也全無辦法。

青衣並不會怪罪他們,他只是揮動了一下衣袖,將那道裂縫合閉,不周山滿,而其矗立星河之間,俯瞰天下無垠浩瀚。

“求學”在身側翻動,君塵眼眸一凝,淡淡開口:“生靈有序,造化自爭。”

山海諸神,開始你們的演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