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瓦洛感覺整個世界都變了。

他——斯瓦洛·艾默爾昨天還是波曼城平民區最大黑幫之一斯瓦洛兄弟會的大當家。平民區——甚至是一部分貴族區都流傳著他的兇名，而手下們則畏懼他的殘忍。

而今天，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隻看上去無比纖細的小腳踩在自己臉上。真的，他曾經輕視這隻腳的主人，直到這位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小女孩單槍匹馬乾掉了他將近300名手下——那是300人啊，而且能呆在頂層大廳的都是久經考驗的幹架老手，都是多年在刀鋒上拼殺的亡命之徒——但沒有絲毫作用，大家能做的只有衝上去，然後被一拳或者一腳擊飛，生死不知。

他左邊，一位手拿小刀的年輕人站在那裡，神情中有些無奈。斯瓦洛知道對方是誰，甚至昨天他還在嘲笑對方的愚蠢——那是他聽說有個來自其他國家的幫會向他的幫會發出挑戰時的事。在他坐上頭把交椅之後的這11年間，這種事情經常發生——那些混不下去的，或者在競鬥中戰敗的幫會想尋找新的棲身之地。保守一些的幫會，會尋找各大勢力的真空地帶，在相對偏僻的地方重新建立據點慢慢恢復，但也有更多的幫會選擇重新找一個對手試圖以小博大。本身就是敗家之犬，又能有多少戰鬥力？最後的結局不是被殺光，就是被吞併，無一例外。

但這次他面對的對手……如何形容呢？他完全無法想象什麼人能擊敗他們，甚至只是這個女孩。這個一直踩著他臉的女孩看上去也就不到15歲，但那瘦弱的身體所爆發出的力量讓他久違的感受到了恐懼。斯瓦洛能看出來，對方明顯不是吃著一碗飯的，因為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黑髮小姑娘無論從形象還是氣質都跟他們這幫人格格不入。黑幫裡不是沒有女性，甚至有些黑幫中有很多，但至少，眼前這位絕對不是。

“喂，人家在跟你說話喲。來，簽了它。”斯瓦洛右邊，一個渾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女人手中舉著一張類似契約的東西。

斯瓦洛看不懂上面鬼畫符一般的文字，但想想也知道簽了絕對沒好處。

隨著黑袍女人的催促，斯瓦洛感受到自己臉上的那隻小腳丫輕輕轉動了一下，他聽到了自己頸骨瀕臨崩潰的聲音。

“籤……我籤！”生死的選擇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非常簡單的。只要拋開矜持，放下尊嚴，低下高貴的頭顱，一切都會水到渠成。

“用你自己的血簽上名字即可。”黑袍女人將契約放到他旁邊，“唯一的好訊息是，這東西對現在的你來說有的是。”

“你……你們是……”趴跪在地上，斯瓦洛顫顫巍巍的用手指沾著嘴邊的血簽上了名字。

“你不用管我們是誰，接下來……”那名黑髮少女伸手指了一下他左邊的年輕人，“你只需要聽這傢伙指揮就行了。”

“喂喂……”左邊的年輕人無奈聳了聳肩，“朝顏大人，好歹說一下我的名字吧。”

“哦對了~”黑髮少女打了個響指，隨後走向年輕人。

“啊，等……”

斯瓦洛驚恐的看到，那名年輕人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黑髮少女一拳轟在了牆上。

“爸爸說咱們是戰敗的一方，這傢伙……”，黑髮少女輕輕踢了踢斯瓦洛，“都這麼慘了，你反而一點事沒有，說不過去。”

雖然少女只是象徵性的踢了兩下，但牽動傷口，依舊疼得斯瓦洛冷汗直冒。

“也是，你是老大，這樣會穿幫的。”黑袍女人拍了拍手，“夕顏~”

斯瓦洛發現另一名長得一模一樣的黑髮少女走了過來，在他驚恐於對方的靠近時，治療魔法的光芒很快落到了他身上。

“其他人怎麼辦？”黑髮少女看了看大廳當中橫七豎八躺著的其他幫眾。

“只需要一點藥粉讓他們忘記剛才的事情就好，”黑袍女人站起身，“他們只會記得和入侵的幫會幹了一架，其他事情不會想起來的。”

“這……”斯瓦洛驚訝得轉動著肩膀，他發現之前幾乎能讓他下半生癱在床上的重傷已經完全恢復了。

作為平民區的把頭，他不是沒見過高階治療術或者高階神術，但那些魔法想產生如此效果需要準備大量的材料以及漫長的咒文吟唱。這眼前這名少女似乎只是隨手一揮，就輕鬆完成了這一切。斯瓦洛眼中閃過一絲貪婪，如果有這樣一個少女在幫會的話……瞬間後，他就醒悟過來，自己現在的處境貌似不該考慮這些。

“記住，你已經簽下了血書。”黑袍女人點燃了那張契約，“我允許你有兩次犯蠢的機會，只有聰明人才有資格活在世上。”

直到這些恐怖的傢伙離開，斯瓦洛都感覺自己剛剛做了一場夢——當然，這是一場恐怖的噩夢。

能在危機四伏的黑幫中生存，能在30歲坐上頭領的位置，斯瓦洛當然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他很快意識到這是其他國家的勢力在滲透波曼帝國。普通黑幫成員不可能有這種戰鬥力，這幫人隨便找個傭兵團都能拿高薪，甚至加入王國軍都能直接成為中高層，何必跟他們這些舊街的老鼠搶食？這幾人並未刻意掩飾自己的長相，熟知帝國各大高層人物的斯瓦洛也能判斷，這些人勢必不是這個國家的人。那麼只有一種可能了，這些人來自其他王國，試圖透過控制斯瓦洛兄弟會在波曼帝國建立一個情報據點。這對他來說，可是個天降的立功良機。

顧不了地上昏迷的手下，斯瓦洛飛快透過密道離開了兄弟會總部——那是一家名為“財富人生”的賭場。從一處僻靜街道橋下的排水口鑽了出來，他很快來到波曼城衛軍西城門防禦大隊的駐地。在波曼帝國鮮為人知的是，西城門大隊第7小隊的隊長扎瓦拉，跟黑幫大佬斯瓦洛是親兄弟。斯瓦洛本姓也並非艾默爾，就是為了掩蓋這層關係。兄弟二人黑白兩道聯手，都在各自的領域混得風生水起。依靠扎瓦拉的通風報信，兄弟會總能很好的把握貴族容忍度的底線，並提前躲避城衛軍對其的打擊。而依靠斯瓦洛提供的情報，城衛軍成功破獲了多起黑幫販賣違禁品的案子，扎瓦拉也得以連升數級。當然，在城衛軍行動中吃虧的，幾乎全都是和斯瓦洛兄弟會有競爭關係的幫派。

用兜帽蓋住自己的臉，斯瓦洛拿出一塊通行令牌，一路來到軍官營地。

“隊長去巡視城牆了，不過這時間應該是快回來了，你去屋裡等吧。”

營地門口計程車兵自然也認識這位給扎瓦拉隊長提供了很多靠譜情報的“線人”，順手就將他放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