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臉上還掛著淚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鴉羽般的睫毛輕顫,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只不過這張漂亮的臉上滿是冷峻。
林深不知道她到底經歷過什麼,至少她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情,從來沒有這樣狼狽
夢裡,她再次經歷了四次天劫,那種鑽心蝕骨之痛讓她幾乎痛死過去。
元希他們死時的樣子一遍遍在腦海中浮現。
那些她以為早已淡忘的人在夢中哀嚎,再現一場又一場生離死別。
她死死盯著魘鬼,狐眸幽深而狠戾,通身的威壓猶如帝王降臨,不屑地俯瞰這微不足道的螻蟻。
林深心臟劇烈的跳動,五臟六腑都被壓迫著,這是無差別的威壓。韓蓓兩人臉色更不好了。
魘鬼不自覺嚥了口口水,在這絕對的碾壓下,它唯有臣服,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都是徒勞。
它看見,冥宮大殿上,萬鬼來朝,冥王和冥後端坐高位,而冥後赫然就長著一張和闞清晏一樣的臉。
冥界史書上載,冥王庶弟奪位引起內亂,冥王身死,冥後提劍親手斬下反賊的頭顱,而後隨冥王葬了忘川河。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要知道,除了冥王,就算是玉皇大帝跳了忘川都不能全須全尾的出來。
“我……我不會說出去的……”魘鬼抱有最後的希望,渾身的肥肉抖成了篩糠。
“魂飛魄散才能永遠保守秘密。”天籟般的聲音給它下了最後通牒。
醜陋的肥肉驚恐地發抖,這是多麼滑稽的一幕,卻沒有一個人發笑。
闞清晏步步悠然,一步步逼近,這一刻的她和魘鬼說不上來誰更像惡鬼。
千絲萬縷的神識在空中繚繞,交織,匯聚,凝結成一道道風刃,如同萬箭齊發,將魘鬼包圍其中。
風刃劃過,所過之處化作一絲絲黑霧,將醜陋的臉和肥膩坑窪的面板淹沒腐蝕。
它眸中深深的絕望閃爍著,發出無助的嘶吼。
正在這時,冥宮某處。
“呃啊……”女人長相嬌媚,胸口傳來的鈍痛讓她忍不住緊鎖眉頭,宛如西施捧心,叫人心疼,可她的眼底卻痛苦中帶著怨毒。
無錯書吧“來人!”
聽到吩咐很快有侍女進來,“殿下。”
“魘鬼那邊出什麼事了?”魘鬼和她簽了靈魂契約,魘鬼遇到危險她就能立刻知道。
侍女小心翼翼地開口:“鬼市那兒多了很多鬼差,只能出不能進,我們的人進去不了,根本打探不到訊息。”
“可惡!”裝滿熱水的杯子應聲落地,銅製的杯子沒有碎,而在地上滾了兩圈,蓋在精美的地毯上。
一通嚇得侍女噤若寒蟬,直到聽主子說:“好了,你下去吧。”這才三步並作兩步退下。
手握銅鈴,一搖三響,一陣“嗚嗚”聲隨風飄到遠處。
女人的臉色越發慘白,每一次搖鈴都在損傷她的元氣。
……
一股莫名的陰風颳過,從領口灌到褲腿,寒意湧上心頭,林深突然道:“鬼差來了,快走。”
寬敞的大路上揚起塵土,那是一群官兵打扮的鬼,臉色森白,通身散發著令人退避三舍的陰氣。
他們腰間佩刀,離這裡越來越近。
“我們不宜和他們對上,”臺蕊四下觀察一番,指向剛才魘鬼藏身那個巷子,“往那邊走。”
嗚嗚嗚——
一陣聲響從空中赫然傳出,像是一種召喚。
魘鬼突然停止嚎叫,希冀地等待著這股召喚之力。
這股力量劍拔弩張,叫囂著,挑釁著,妄圖把魘鬼從風刃中帶出。
闞清晏面色不改,增強了威壓,旁邊三人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林深臉色漲紅,忍痛對臺蕊道:“你帶韓蓓快離開這。”
“那你……”
“快走,我叫上她就跟來。”
“好吧。”臺蕊拉上韓蓓就跑。
林深抬手扯住闞清晏的衣角,“走!”
闞清晏扭頭看他,周身的威壓未減半分,微紅的眼睛裡多了幾分嫌惡:“髒手拿開。”
林深微怔,鬆手。他看清那眸底的殺意,魘鬼她是非殺不可。
闞清晏嘴角含笑,不過是嘲諷的笑,這股力量的主人明顯力不從心,卻苦苦支撐,用命在抗爭。
突然,力量一下洩了,憑空消失,就好像從未出現。
隨之而來的,一聲巨大的聲響傳入耳朵,魘鬼向四周炸裂漸開,類似脂肪的粘液斑點狀糊在沒來得及跑遠的林深身上。
“你先走,我馬上來。”
林深苦笑著搖頭:“恐怕走不掉了。”
鬼差攔住去路,為首的鬼差拔刀出鞘,接著又是幾道出鞘聲。
“阻攔公務者,死。”冰冷的語氣如寒風刺骨。
魘鬼已死,他們這些底下的人可不好交差。
他舉著刀近了兩步。
闞清晏輕輕揮手,鬼差只見一隻素白的手在面前一晃,便沒了意識。
腦海出現一段時間的空白,全然忘了自己的目的,他們悠悠轉身朝相反的方向離去。
“走啊,愣著幹什麼。”闞清晏大步踏進巷子。
林深收拾好震驚,跟了上去,什麼也沒問,可這並不妨礙他對闞清晏的探究。
她的實力深不可測,當世武者無一能與之相提並論,試問,誰能抹去鬼差的記憶?
這條巷子很窄,被兩邊房屋的屋簷遮住大半,黑漆漆的。
在將要結束的地方,韓蓓和臺蕊站在牆根,耳朵貼牆。
“你們聽到什麼了?”林深說。
韓蓓皺眉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一把將林深拉過來貼著牆。
裡面有兩個人的聲音,交談聲很小,根本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闞清晏就更聽不到了。
出乎三人意料的,一道矯健的身影掀起風,下一秒闞清晏就爬上牆頭,向下招呼他們上來。
“喂,快下來!”韓蓓小聲道。
牆頭哪裡還有闞清晏的身影。
“跟上她。”林深朝後命令一聲,就翻了過去。
闞清晏正停在一扇房門前,她伸出掌心示意三人不要靠近,自己卻貼上房門。
裡面兩人嘰裡呱啦的,闞清晏仍舊聽不清,索性一抬腳,“碰!”
門被一腳踹開。
林深保持著良好的教養,嘴角還是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裡面坐著的兩人一臉驚恐加憤怒,“你們是什麼人!”
兩人一左一右地圍坐在一個矮桌子旁,面前的杯子升騰起熱氣,幾隻蠟燭的火焰跳動著,映襯得鬼臉更加恐怖。
闞清晏大步踏進去,徑直在上首坐下,自顧自拿了個新杯子給自己倒上茶。
帽子已經重新戴上,只露出半張臉,憑添幾分神秘。
林深三人也儘量表現得自然,站到闞清晏身後。
一夥人儼然一副土匪樣。
兩人,哦不,兩鬼的表情從憤怒轉變成探究,“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咳咳,”狐眸半眯,手指輕觸杯口,悠閒的樣子已經佔了上風,“這話該我問你們。”
兩隻鬼交換了個眼神,本就蒼白如紙的臉更難看了。
一隻鬼心虛的開口:“大人可是大殿下派來的?”
闞清晏恰好捕捉到這抹心虛,“你說呢?”
“你以為你們辦的那些事天衣無縫了?”
兩鬼再也不淡定了,站起來哆哆嗦嗦的做了個揖,嘴依舊很硬,“在下不明白大人說的什麼……”
闞清晏冷哼一聲,“死鴨子嘴硬。”
“你們再忠心,你們背後的主子也不會顧惜你們,倒不如都交代了,大殿下還能保你們不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