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日記:
【第二個……他們都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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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結束後就是期末,陳初微倒是沒有什麼焦慮的,倒是袁苑,每天都拖著陳初微去圖書館,給自己複習功課。
“早的時候哪兒去了?”
袁苑咬了一口烤紅薯,滿意地看著陳初微:“要不今天不去了吧,我們去吃吃火鍋,我聽說學校後面的小吃街有一家新開的火鍋店,老好吃了!”
“明天就要考試了,你不急啊?”陳初微蹙眉,不可思議地看著袁苑。
此時的袁苑已經拐了個彎,正往與圖書館相反的方向走。
“圖書館在這邊!”
袁苑好似沒聽見,一股腦地往前走就是不回頭 ,陳初微無奈,只能跟上去。
“喂?您好。”
她追上袁苑,手機裡彈出一個陌生來電,電話那頭傳來虛弱的男聲,像個生了病的稚嫩的孩子。
“微微姐。”
陳初微愣在原地,寒風一陣陣地從衣服的縫隙灌進衣服裡,臉被刮地通紅。
“我好痛啊!我好想你們啊!”
四合院屋頂不知從哪兒飛來的烏鴉,“啊啊啊”的叫聲貫穿進每個人的心。
胡越虛弱沙啞地聲音像沙漠中乾枯的搖搖欲墜的枝椏,陳初微心中一顫。
“胡越?”
她有些不敢確定,白色的霧氣在空氣中蔓延開來。
“微微姐,李卿哥哥昨天來看我了……”
胡越哽咽著,說話的氣息越來越弱:
“他手上……也戴了一條紅色的絲帶。”
“胡越!”
陳初微叫出了聲,袁苑被嚇了一跳。
“咳咳咳咳——”
“嘟嘟嘟——”
空氣中迴盪著電話嘟嘟的聲音,許久,耳邊只剩下寒風刺骨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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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結束後她就坐上了會寧城的高鐵,她不確定胡越所在的醫院,電話也沒有透過,於是她決定先去李卿家。
還是那個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小區,白色的麵包車大概是經過了長途跋涉,沾染了許多汙泥,看起來很噁心,李父的火鍋店門緊閉著,門口的桌子上鋪上了一層厚厚的汙漬,好似已經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陳初微目光疲憊,繞過白色的麵包車走進小巷子裡。
清冷的樓道里,瀰漫著惡臭的味道,陳初微不明所以,目光掃視著四周,卻沒有發現惡臭散發的地方。
她站在那道熟悉卻又覺得不熟悉的門前,不知道該用什麼詞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在自己的腳邊,一堆香燒盡的灰燼堆在一起,三根香星星點點的燃燒著,灰燼旁,還有未燒盡的紙,鼻尖瀰漫著淡淡的香紙的清香。
陳初微垂眸,抬起的手又放下。
咔嚓——
李父疲憊的雙眼深深地刺痛陳初微的眼睛,那雙眼睛裡散發著無盡的孤獨與淒涼,彷彿這個挺拔偉大的巨人會在一夜之間倒下。他雙鬢斑白,灰白的頭髮下是歲月留下的千溝萬壑,而停留在陳初微的記憶裡,他還是那個笑起來很磁性的父親。
李卿從裡屋出來,看到陳初微時並沒有顯得很意外。
客廳裡側供奉了觀世音菩薩,屋裡飄散著香燃燒的煙霧,一位穿著普通的老人跪在前面,低頭默唸著什麼。
“他說我今年有血光之災,”李卿湊到陳初微身旁,低頭在她耳邊低語:“說如果不解決好這件事,我今年估計有大災。”
陳初微蹙眉,臉上寫滿了疑問。
“這絲帶沒換過?都泛白了。”
李卿看著垂在陳初微耳邊的已經泛白的紅色絲帶,打趣著:“這玩意兒還不如髮圈。”
陳初微白了他一眼,她看得出他臉色明顯變得蒼白了許多,卻還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什麼時候放假的?”
李卿垂眸不說話。
陳初微眼神變得犀利起來:“什麼時候的事?”
老人起身,嘴裡碎碎念著什麼。
李父從兜裡拿出代表吉祥數字的現金,彎腰恭敬地遞給老人。
老人將一碗燒了紙的碳水含進嘴裡,接過現金,插進身後桌上的一盆玉米里,隨著“哺”的一聲,碳水灑在玉米,大概是驅除一切髒東西吧。
“咳咳咳咳……”
李卿突然猛烈地咳嗽起來,陳初微忙拍他後背,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辦。
趙麗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巨大的拉力使得她猛地往後倒。
趙麗抓著她的手,使勁將陳初微往自己身後拽,面對咳嗽的李卿語氣卻依舊溫和:“房間裡有藥,回房間吃藥吧,吃完了就好好休息,這裡我和你爸爸會處理的,你安心睡覺就行。”
李卿沒有再看陳初微,而是點點頭,起身步履蹣跚地朝房間走去。
陳初微再看不下去,奮力甩掉趙麗的手,奔向前去,扶住李卿。
李卿沒有覺得奇怪,手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任由她扶著。
“你的藥在哪兒?”
沒等李卿回答,陳初微就急忙的在書桌上翻找著,找到藥,她又去倒了一杯熱水,一起遞給李卿。
李卿沒有接過藥,而是躺了下去:“你覺得吃這些藥有用嗎?”
“姐。”
陳初微頓住,眼前瀰漫著朦朧霧氣。
“你真的愛過一個人嗎?”
客廳開始響起鈴鐺碰撞的聲音和老人嘴裡的咒語,是在向神靈禱告,還是在為他們贖罪?沒有人知道。
“像我這種人就不該得到時悅的愛,她更適合一個可以陪她走到最後的人,而我,只能是她人生的過客。”
他翻了個身,將一隻鴨子抱進懷裡:“孟允棠喜歡你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她沒有來我家,如果我沒有遇到時悅,如果我沒有得這種病,我堅信,我的結婚物件一定會是你!”
陳初微冷冷地俯視著李卿,客廳的鈴鐺聲音停下了,很快又響起,吵地人心煩意亂的。
“姐。”
“我真的很怕死。”
啪——
後背傳來一陣疼痛,陳初微冷聲道:“怕死就趕緊起來吃藥!”
李卿笑了,無奈地放下懷中的鴨子,起身接過藥,看了一眼,笑著:“這樣的藥一頓要吃很多。”
他撥開藥紙,手心裡的藥片一片又一片地變多。
陳初微驚愕地看著若無其事的李卿,心裡莫名心疼。
藥何其的苦,在李卿看來,客廳裡的老人就是為了騙取錢財,沒有任何科學依據,一切都是在做無用功,卻仍會有人去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