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蔓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只覺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人。
明明一開始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愛他的。
畢竟剛搬進白家的時候,少年白盛年煩透了她,不遺餘力的想法子趕走她。
調皮男孩子能做出來的惡劣行為,他私底下都對她做了一遍。
林蔓蔓發現被子裡被塞了一隻巨大的蜘蛛的時候終於崩潰,她給院長媽媽打電話,哭著求她讓她回去。
她被拒絕了。
院長媽媽讓她忍耐。
她告訴她,人要學會感恩。老太太資助了孤兒院,還把她帶回了家,是她們的恩人。如果她在老太太開口之前自己跑回孤兒院了,人家會怎麼說老太太,怎麼說她?
於是林蔓蔓知道了人言可畏。
林蔓蔓後來才知道白盛年放在她被子裡的蜘蛛叫橙巴布,性格暴躁,有毒,是會咬人的。
她沒有自虐的愛好,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非常的害怕白盛年。
她害怕他會做出些更加惡劣的事情來。
回憶過去,林蔓蔓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深深愛上他了。
她只記得,她愛他愛了很多年。
鍾嫂還在看著她。
林蔓蔓低下頭,藏起了眼裡的淚。
她說:
“我答應。”
“我答應捐骨髓。”
鍾嫂啊了一聲,想說什麼,林蔓蔓先一步從床上下來了。
腳觸地的瞬間,她眼前就是一黑。
她撐住了,緩了一小會兒,鍾嫂沒有發現她的異常,只低聲說:
“太太,你才刮宮,小月子也是月子,我給你擦擦身子,咱們別洗澡了吧。”
林蔓蔓搖頭。
“沒事的,病房裡恆溫25°,不會受涼的。”
鍾嫂還想勸,林蔓蔓已經走進了衛生間。
她反鎖了門,把花灑開到最大。
在嘩啦啦的流水聲中,她無聲的哭泣。
痛嗎?
痛。
她的孩子沒有了。
她縮在淋浴間的地板上,雙手緊緊的抱住自己的膝蓋。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白盛年,白盛年,我不欠你……我從來不欠你……為什麼要下藥?
為什麼?
林枝枝活蹦亂跳的很,她還能和你談專案,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林蔓蔓哭了好一會兒,直到鍾嫂敲門問她有沒有事,她才壓下喉間的哽咽說很快就好。
從衛生間出來的林蔓蔓換了一身病服。
被血染紅的床單被子已經被鍾嫂換了下來,隨意的堆在陪護床上。
林蔓蔓愣了一下,回到床上。
她拿手機給白盛年發微信:
我答應。
就三個字。
然後她又給許星發了條微信,她有太多的話要告訴她,最後只剩下短短一句:
一切都好,晚點聯絡。
她快速的把手機關機,把眼裡的淚憋了回去。
她不打算現在就和許星打電話。
她怕自己再次情緒失控。
沒一會兒,護士就過來給她重新紮了針。
見她的眼睛有些紅腫,勸了她幾句諸如你還年輕,以後再生之類的話。
林蔓蔓笑著道了謝,看上去沒事人一般。
鍾嫂欲言又止了幾次,勸解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
她拿出煲好的湯:
“太太,喝點湯吧,對身體好。”
林蔓蔓點頭。
湯喝了兩口,門外就傳來了一個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
砰——
病房的門被粗暴的推開。
林蔓蔓的手抖了一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她幾乎快要忘記的臉——顧維新的臉。
他怎麼來了?
林蔓蔓看向鍾嫂,後者接過她手裡的湯碗,轉身離開病房。
病房門關起的瞬間,顧維新開口嘲諷:
“林蔓蔓,你可真狼狽。”
“流產了?”
他走到病床邊,擠開鍾嫂,拉過椅子坐下。
“林枝枝一回國你就流產?出息。”
"白盛年人呢?他怎麼不在這裡?"
林蔓蔓問他:
“你怎麼過來了?”
他們已經好幾年沒有聯絡了。
他們有時候也會在各種場合碰上,但不過彼此點個頭,連話都不會說上一句,他這個時候過來探望,還知道她流產,屬實讓林蔓蔓覺得意外。
顧維新笑了一聲:
“我來看你笑話。”
林蔓蔓表情不變。
“騙你的。”他收起臉上的笑臉,“是許星讓我來的。她昨晚趕到白家老宅接你,結果你遲遲不出現還失聯了,她找了你一晚上。”
“今天一早,她被顧衡帶出國拍婚紗照去了,臨走前拜託我來找你,說你可能出事了。”
“我一打聽……”
顧維新低笑了一聲,語氣裡滿是嘲諷:
“真有你的啊林蔓蔓,直接流產?”
林蔓蔓的小腹突然一陣劇痛,她還沒想清楚顧維新和許星的關係,就聽顧維新說:
“顧衡。”
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顧維新。”
“都姓顧,你就沒想到什麼?”
顧衡不是泥腿子出身嗎?怎麼就和顧維新扯上關係了?
林蔓蔓隱隱抓到了點什麼。
“私生子。”顧維新平靜的說道。
林蔓蔓懂了。
“許星讓你來看我?”她這才想起來昨晚和許星說好要走。
她昏了一晚上,現在都快接近中午了,許星肯定急壞了。
林蔓蔓竟然一點都沒想起來給她報個平安。
她臉上浮現一抹愧疚。
顧維新嗤笑了一聲:
“想起來了?”
他不屑的說道:
“林蔓蔓真有你的啊。只要遇上和白盛年有關的事情,天大的人和事都能被你拋到腦後。”
林蔓蔓沒有反駁,也無力反駁。
顧維新眼裡露出一抹憤恨,他勾唇:
“瞧瞧你這個不值錢的賤樣。”
“小女傭,要我是白盛年,我也看不上你。”
林蔓蔓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一下,被戳中痛處的她側頭,紅著眼睛瞪他:
“不用你管。”
顧維新愣了一下,他有些結巴的問:
“你、哭什麼?”
顧維新第一次看到林蔓蔓哭。
她的眼圈本來就有點紅,這會兒更是連鼻子都紅了,含著淚的樣子,像個小兔子。
顧維新咳嗽了一聲:
“我不就是說了兩句實話嗎?你哭什麼?我告訴你啊林蔓蔓,這都是你自找的。圈子裡誰不知道白盛年喜歡林枝枝,你自己自甘下賤倒貼就不要怪我說兩句實話……”
“夠了。”林蔓蔓的眼淚滑落。
她抬手狠狠地擦掉自己臉上的淚,說:
“我知道自己下賤,不用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
她頓了頓,說道:
“我準備和他離婚。”
“咳咳咳——”顧維新劇烈的咳嗽了起來,他咳的好像要把肺都咳出來。
林蔓蔓靜靜的看著他咳了一會兒,等他平靜了,才說:
“很吃驚嗎?我總不能一直讓人在背後罵自甘下賤。”
顧維新的臉因為咳嗽有些紅。
他看著林蔓蔓,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說:
“你能這麼想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