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髮凌亂宛如瘋女人的妃子撿起地上的一根細繩，“啊···啊··”活動嗓子，呆坐已久的貴人從陳舊的箱子裡翻出琵琶，彈了彈上面的灰塵。
“乖女兒，讓媽媽看看你的武藝。”平妃知道女兒不久後就要走了，這一別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見。
大蕭兒女以武抒情，拔劍起舞，以張心中山海。
“等等！”在旁邊的禁衛小哥打斷母女倆的對話，“平妃大人，我去叫兄弟們來，你們等等。”
這哥們真的很煩吶，牧守在心裡吐槽道。不過好在這麼一來，涼溪便不好拒絕了。
涼溪見牧守一臉得逞的笑容，對著她氣鼓鼓的嘟起嘴唇。牧守笑著，輕輕的伸出指頭把她鼓起的臉頰揉回去。
禁軍士兵一下喚來百十位老少將兵，為首的老人穿著金鎧。平妃遠遠的拱手向老將作揖，其他妃子也在原處俯身行禮。
但見老將軍舉手示意其他人平身，發出渾厚的聲音：“我聽小輩說，你們要奏先皇軍樂？”
平妃點頭答“是，我母女二人在這冷宮裡重逢，想舞劍抒懷，若能得老將軍和各位將士唱和，那正是不枉此次相逢啊。”
老將軍聞言，轉身對身後年輕將士囑咐些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牧守感覺老將軍那一緩緩的轉身，自己眼睛裡好似閃過數十年的金戈鐵馬，沙場廝殺。
“我們準備好了。”囑咐完後，老者轉身說道。
平妃點點頭，對涼溪說：“乖女兒，我們也開始吧。”
“好·······”
母女二人來到空地，相對而立。涼溪右手撫著劍柄，不知為何，手中的劍跟隨自己多年卻從未如此沉重。眼前的母親點頭示意，全身卻湧上來一股熟悉的血氣。
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手便隨著母親拔出長劍。那是血脈的默契。
霎時間，琵琶挑撥，大珠小珠從穹天墜落青鋼銅臺，猙獰而急促成調。
古箏和著曲子，恍惚之間牧守好似身處暴雨前夕的長江潮頭之上，心中似有千張巨弩，迫不及待的等著離弦飛昇。
一時間，簫、笛、齊奏。
老將與良家禁軍子弟張開臂膀，在陰天之下發出胸腔中的渾厚的長嘯，聲色整齊，威風凜凜，
“旌烈幟，昌河朔，東出盛京越武關。”
“哦~哦！！！”之前瘋癲的妃子一聲唱和，伴著將士們的齊聲，聲勢威武雄壯。
無錯書吧在涼溪與平妃的長劍交響之中，男兒們的高歌響徹九霄，
“大漠孤煙落日，瓊北寒天飛雪，嶺南萬里幽林，跨馬別父老，胸懷萬里河山！！”
蕭瑟聲起，點滴細雨猶如天公響應，“女瘋子”不再瘋癲，步伐沉穩，走到眾將士面前一把扯掉挽住長髮的破繩。
兩臂張開，寬大的袖子如飽滿的羽翼在女人兩邊緩緩擺動，如天上俯瞰著身下千軍萬馬的雄鷹，女人高亢的音色不輸眼前的百餘男兒，她的高歌把所有人帶到了塞外北國的塞外草原，
“北有戎狄掠我邊關，東見倭寇犯我海疆”
淒涼，又不失積於胸中的仇恨。
“吼——呃——”
將士們的號歌從冷宮穿過宮牆，宮廷的禁衛敲響軍鼓，吹起長號。先皇破陣的軍樂響徹皇宮與盛京城。
城裡的一位斷臂老人本在賣柴，聽到熟悉的聲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緩緩起身看向遠處皇宮。
“男兒今出塞哎！！！！男兒今出塞哎！！！！！！”
老人聽著歌聲，撫著為國而失的斷臂，眼眶溼潤。
“咚！咚！咚！咚！咚! 咚!”
昔日的盛京。便是奏著這番軍樂，禮送30萬將士開赴邊疆除匈破胡，張揚國威的。
街市，相府、官衙、武場、軍營的大鼓紛紛加入這場演奏。
嗩吶匠們雖遲但到，拿出雄壯的氣勢將樂曲帶入高潮。一時之間先輩騎馬廝殺的背影、血日之下揮動的戰旗、百萬出關將士的威武····好像都回來了。
大蕭的子民無論男女都不會忘記是五代的血戰換來的今日的太平。不會忘記父親騎馬離開的背影，不會忘記母親迎回血袍的眼淚········
不管別的國家如何如何，大蕭的男人就是要有血性，就是要拿的起刀槍。
“九州同天——”
老人嘶啞的聲音，少年稚嫩的聲音，男人沉重的聲音，女人高昂的聲音在這一刻都變成了一種歌聲。這歌聲來源於一個民族靈魂深處的嘶吼。
牧守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文化自信。想必華夏民族在漢唐之時應該也是這麼豪放牛逼吧。
涼溪與母親的“起舞”隨著歌聲的結束而止歇，她從未清晰的感受到武術帶來的暢快。這股暢快像是融合在自己的血液與靈魂當中。
平妃也好久沒有這麼痛快的出過汗了。在演奏結束後，她將酒袋裡私自釀造的酒一飲而盡，挽著女兒伸手一指牧守，“兒媳！你不是尚書家的女兒嗎？來，給兄弟姐妹寫首詩！”
“還有酒嗎？”牧守一伸手，“有酒我就寫。”
一旁老將解下腰帶上別的酒袋，扔給牧守，“來小姑娘，可不要寫破氣氛的娘炮詩哦。”
牧守笑笑，接過酒袋直接灌了下去。
媽的，真他孃的辣！
牧守將酒袋還給老將軍，“來位兄弟把槊給我，老孃我今天要橫槊賦詩！”
“哈哈哈哈哈，這姑娘辣！來人，取槊來！”禁軍將士取來槊，交給了牧守。
牧守橫槊於胸前，剛才那一壺酒有點上頭了，接過槊身體差點站不穩。
”驍歌卷隴右，鐵馬踏江陵。”
老將點點頭，這頭一句確實不錯。
“將士持吳鉤，單于身首異！”
“哈哈哈”平妃撫掌大笑，北方戎狄的頭頭“單于”就這麼身首異了，這姑娘口氣不小。得勁！
“王師節杖渡，九州四方一！”
老將頷首，從首句到這裡了，這姑娘起，承，轉做的都不錯，就差最後一句“合”了。
“山河得永固，將士力同心！這就是我寫的《觀盛京齊歌絕句》····”
說完，喝紅臉的牧守重重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