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踏馬還不簡單。
“民女願拼勁全力一試。”
“好”皇帝大喜,邀牧守上前喝了幾杯酒,便帶他和秦甕去了議政大殿。
牧守先前下馬車時看到的龐然大物正是蕭國的議政殿,整座建築由紅木,赤鐵和黃金打造。飛鳥簷,紫荊大門,十二金獸高臥房頂,威風八面。
牧守走在皇帝身後,踏上大理石鋪就長階向大殿門走去。
“回家好好叫你媽好好跟你嘮嘮,怎麼這麼大了還不知道好歹。”秦甕苦口婆心,他的心情像是騎上鳳凰又被推下去一樣,高開低走。
自己的女兒被皇帝賞識本是一件好事,可傻閨女為什麼偏偏要為那個平王惹皇帝不悅。
為什麼?那平王在她眼裡有那麼重要嗎?
在邁過木製門檻後,大殿裡的群臣早已就緒。文臣在左穿紅色官袍,武臣在右穿青色官服。
皇帝要求牧守佩上金紫綬帶,站在大殿中間。
這一舉動像是一塊隕石砸在了平靜的湖面,大殿頓時一陣喧譁。
“這誰啊?怎麼帶著象徵丞相的金紫綬帶。”
“好像是秦甕家裡的瘋癲女兒。”
“啥?皇上到底要幹什麼?。”
………………
喧囂聲此起彼伏,之前見過牧守的閣老站了出來,“諸位!請安靜,讓皇上為我們解釋就好。”
說罷,閣老給了牧守一個眼神像是在說:“小姑娘,莫緊張。”
牧守點頭致謝。龍椅上落座的皇帝開口了,“諸位。”朝堂頃刻間安靜了下來,獨自一人站在正中間C位的牧守感覺有點小尷尬。
“胡人南下劫掠邊關,諸位認為何以復啊。”皇帝對臺下的官員問話,目光特意沒有看向中間的牧守。牧守見狀,知道皇帝是讓自己先不說話的意思。
只見一名身穿淡黃羽裳的少女,衣袖飄飄,翩翩起步,行雲流水般上前雙手作揖道:“稟父皇,如果大戰興起,天下的百姓就要面對比以往更嚴酷的徭役賦稅。請父皇效仿歷代先君,實行和親和歲幣政策。”
少女身姿窈窕,容貌絕美。眉目間露出的聰慧與堅定讓牧守感受到了她不一般。從她剛才的發言來看,估計是位皇子,這就是涼溪的政治對手嗎?牧首不禁在心裡感嘆。
龍椅上的皇帝沒有給出絕對的支援與否定,而是“嗯”了一句。就在這時,一名眼眸靈動,和眾將軍一樣穿青袍的姑娘站了出來,
“父皇!兒願請戰,帶我大蕭的鐵騎直殺到胡人王庭。”
她的發言得到了眾武將的支援,他們紛紛鼓掌大喝“好!青王爺威武!”
眾將的歡快得到了文臣集團的鄙夷,為首的幾個文官不屑的哼了一句。一位皓首白髮的老人站了出來,
“青王爺太過急躁,縱使勇武如先王也沒能平定胡人之亂。青王爺又何出此等狂妄言論呢?”
青王爺瞪大水靈靈的眸子,“你個老鱉!知不知道什麼叫後來者···後來者······”
牧守小聲提醒:“居上”
“對,後來者居上!”青王爺大大的眼睛向牧守投去感激之情。牧守心裡只想對她的表現扣個“6”。
“涼青,告訴你多少次了不準罵人。”皇帝嚴肅的說道。青王爺不得不低頭說了句對不起。
牧守看出來了。文臣普遍避戰且大機率支援淡黃羽裳的少女。武將大多主戰且支援青袍的青王爺。牧守抬眼,發現皇帝正在給自己使眼色。看來到自己的表演時間了。
說實話,要是青王爺說話的條理再清晰一些,被人翻嗆的時候再冷靜一些,今天可能就沒自己什麼事了。
只見牧守甩了甩長袖,“早春時節,胡人牛羊產羔子,草原事務繁忙無心備戰。而且他們戰馬秋膘還沒有消下去,正是打擊他們的好時候。如果那個時候進攻事半功倍。”
皇帝大喜,這才是話說到點子上的人。
“愛卿接著說。”
牧守得到命令,清了清嗓子開口:“正所謂打的一拳開,免得百拳來。臣認為不要說他們南下劫掠,就是光在邊關挑釁也要出兵把他們趕回草原,揚我大蕭國威!”
牧守長袖一甩,頓時調動的在場武將們的氣氛。
“好!秦家的姑娘說這話真得勁!”
“對,就是要把他們打回去。”
···········
青王爺頓時如迷妹一般對眼前陌生的大姐姐投去崇拜的目光。同樣的道理為什麼在她看來就那麼有氣勢!
“那百姓呢?出動軍隊要花多少錢,他們承擔起來不會辛苦嗎?”
羽裳女子頓時開啟反擊,其他的臣子也跟著語言“攻擊”牧守:
“這種人心裡就沒有老百姓!”
“就是就是,沒良心!沒有同情心!無恥至極,只會逞一時口舌之快!”
“無腦無心無國之徒。”
···········
面對同僚對自己女兒的謾罵,尚書秦翁氣的胸口發漲,好在閣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安慰:“沒事,看咱家孩子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牧守捂著肚子大笑起來。搞得周圍的人停下了謾罵,紛紛向她看來。
“愛卿,你沒事吧?你在笑什麼。”皇帝問道,他也搞不清楚這姑娘在想些什麼。
“臣沒事,謝皇上關心”牧守抹抹眼角笑出的眼淚,冷靜下來像是在表演一場話劇一般,冷眼打量著那群文臣,
“我只笑這朝堂滿是讀書之人,卻不識‘忠義榮辱’四字!滿眼皆是迂腐與短視!”
此言一出,大殿之上餘音繞樑,牧守將身上的金紫綬帶解下拿在手中,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她將綬帶握作馬鞭,緩緩指向北方,
“我看著北方邊關將士,等著攻城的皇命,眼睛裡面望出血!”
聽這如唱和般的豪言,青袍將領們雙拳緊握,是啊。那個熱血男人會忍心看著外族殺我百姓而無動於衷呢?
牧守將抬起的胳膊們的放下,緩緩轉頭用湧出淚的雙目凝視著滿朝的文官,
“我嘆這胡人南下,踐踏我們的土地、屠殺我們的男人!姦淫我們的婦女。邊關的少年們看著父親因為抵抗而被砍去腦袋、看著弟弟因為哭鬧而被胡人割去舌頭···”牧守越說動作也激烈,直到將手中的綬帶扯斷,但他的聲音低沉了下來,像是面臨深淵時的絕望:
“我們卻無動於衷·········”
年少的青王爺紅了眼眶,將領們沉默的低下頭雙拳緊握。此刻那大殿中間慷慨激昂的女子,正是他們的絕境中的希望。
“試問各位,我們內地的百姓難道不願意給同胞們報仇嗎?你們能代表他們的意志嗎?”
文官們無言以駁,只能選擇沉默。牧守展開更猛烈的攻勢,她一個個的指著方才辱罵他的朝臣,
“如果被姦淫的是你們的女兒,如果戰死的是你家的兒郎。你難道會希望同族的兄弟姐妹們對你們置之不理嗎?”
徵北將軍站了出來,不再顧及朝堂的規矩指著文官的鼻子就罵:“他媽的打!朝廷不給我們軍費我們就變賣家產。兵部不給我們軍隊,我們就集結鄉鄰親戚。我告訴你們這些吃墨水的文官,我大蕭不乏血性男兒!”
其他的武將也大多和他一樣,沒有朝廷的一致同意他們沒有許可權出兵。但今日見這女子說出這番豪言,自己這堂堂的七尺男兒也不在乎什麼規矩不規矩了。大不了官袍一脫,砸鍋賣鐵去支援邊關。”
“你····你們這些莽夫!難道和親繳納歲幣不行嗎?不也能夠制止這場爭端!偏要逞強,無知!”禮部尚書李修站了出來,怒斥著他們。
果然,狗在那個時代都有。
牧守指著他的鼻子反問:“我們送去了那麼多姑娘,繳納了那麼多歲幣。胡人砍在我們邊民身上的刀有沒有少?”
“李修!”閣老站了出來。
“閣老您·······”
“不要再丟我們讀書人的臉了,要是你們還是不同意開戰。我這把老骨頭就脫下官服,拿著祖先傳下來的寶刀去邊關砍外族!”
說完,閣老仰天長嘆一聲,“也不枉我世受皇恩了。”、
皇帝高坐龍椅上,見目的達成嘴角上揚。“秦夕照說得好啊。難道我這滿朝文武還不如秦尚書府裡一個小丫頭嗎?”
“原來是那個秦夕照,沒想到她都····”
“看來我們真的是迂腐了,還是開戰吧。”
“秦尚書教的好啊。”
“哪裡哪裡,閣老您過獎了。”
···········
見朝堂裡的輿論都像好的一面去,皇帝龍心大悅,“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傳我旨意!”
筆錄官立馬執筆,草擬聖旨。皇帝開口聲如洪鐘:“胡人數犯我邊關,無恥至極。今撥兵七十萬分三路挺進北境。第一路,涼青!”
“末將在!”青王爺上前,抱拳在胸前。
“你領馬兵十萬,自汗關進入北境。”
“遵命!”
“徐亮”
“末將在!”
“你領馬步兵二十萬,嚴守長關護我大軍後背。”
“諾!”
“霍靈將軍。”
“末將在!”
“煩請將軍領兵四十萬,從影山出,為我大蕭剿滅胡人。”
“諾!”
在一切部署好之後,皇帝沒有忘記和牧守的約定。糾結好久後,傳平王涼溪覲見。朝堂之上頓時一陣迷惑
“啊?平王涼溪,她?皇上叫她來幹什麼?”
無錯書吧“涼溪姐嗎?想來真是好久沒見她了。”青王爺眨巴著大眼睛感慨。與之相比,羽裳女子的表現卻冷淡許多。
見諸位同袍的反應,秦翁只能無奈的嘆息一聲。牧守則為涼溪感到難過。在殿外站了許久的涼溪得以進殿,跪拜之後。嘴裡卻說不出話來。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上朝和群臣站在一起。自己被封王爺時也只是宮裡的宦官拿聖旨在民間宣讀。自己連父親的面都沒怎麼見過。
“涼溪,你在想些什麼。快說話,我不殺你。”皇帝的語氣極其厭煩,但沒辦法他答應牧守了的。
“父···父皇·····萬歲”涼溪結巴著開口。看她唯唯諾諾的樣子只有牧守在心疼。
皇帝看著她,腦袋不自覺的痛起來。算了,不管那麼多了,早點結束吧,
“我把遠北三縣給你,你去那裡和秦夕照過日子吧。就這樣。左右!”皇帝捂著疼痛的額頭起身,“扶我回宮!”
下朝後,牧守和涼溪在禁衛士兵的帶領下往冷宮的方向走。涼溪像是蔫了一樣,拉著牧守的胳膊低頭走在身後。
涼溪個子很高,牧守粗略估計有180cm,一雙大長腿配上清秀的長相像極了牧守上輩子電腦網盤裡的御姐,但她身上的氣質卻與“御姐”相差萬里。
“涼溪姐姐,夕照嫂子!!”青王爺提著衣襟小跑過來。比起姐姐涼溪青王爺涼青顯得的秀氣很多。牧守也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自帶的親和力。
涼溪抬眼望去,眼前的涼青明明比自己小不了幾歲,卻能做個“堂堂正正”的王爺,做個能帶兵打仗不愁福貴的王爺。而自己只能做個被人嘲笑的“背景板”,還要被親生父親嫌棄。
憑什麼?
即便是入涼溪如此老實本分的人依舊會心生嫉妒、不甘。自己之前只想做個普通王爺,做個富貴的普通人,可今日朝堂上大臣們和父親的反應不禁讓涼溪懷疑:‘自己是不是太軟弱了才導致了今天的落魄。’
“喲,是青王爺啊。怎麼了?”牧守鬆開涼溪的手向青王爺行禮道。
這本是臣子對王侯的禮儀。可在牧守鬆開自己手的那一剎那,涼溪的內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看自己妹妹的眼神裡多了一絲寒光。
青王爺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樣子竟有些可愛俏皮,“哎呀呀嫂嫂不必多禮。我就是來看看涼溪姐姐的,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姐姐回家呢?”
“不好意思,我和你嫂嫂還有事。妹妹改日聊吧。”涼溪像是生悶氣一般抱住牧守的胳膊,往冷宮的方向拽。
牧守察覺到她的不對,便隨便找了個理由把青王爺支走了。隨後和涼溪一起去冷宮。
自皇帝登基以來,陸陸續續的有妃子被貶到那裡,所謂的“冷”宮在如今竟然有些“熱鬧”被貶謫的妃子有的不修邊幅,頭髮凌亂如瘋子。有的沉默撫琴讀書,花容中夾雜著憂鬱。
牧守,涼溪和禁軍士兵們到達時發現唯有一人,在落葉中庭擺起紅袖舞動長劍。一旁的婢女鼓著吹簫,妃子的劍如東去的大江豪放奔騰,紅袖如勁帆,颯爽的英姿可比中流砥柱。長劍劃過之處虎虎生風,高高的馬尾隨風搖擺著好似鐵騎兵突襲時壯士手中的馬鞭。
如龍般的劍舞看得人賞心悅目,正當牧守和涼溪看的入神之際,妃子的劍緩了下來,放在勁爽的長劍變得鈍了下來,劃破長空的呻吟也不再清涼,如中箭悲傷嘶鳴的戰馬。
蕭瑟之聲也悲愴起來,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妃子嘆息一聲。正要收起長劍,便看到了禁衛帶來的牧守和涼溪。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牧守不自覺的吟誦出下一句。
一旁的禁衛:“好!”
眾人目光紛紛看向他。禁衛尷尬的撓撓頭,“咱就覺得這詞配上這劍舞,挺得勁的。哈哈哈哈”
他要是知道後面幾句,估計就提不上勁了吧。牧守不喜歡裝逼,咱又不是什麼爽文男主,方才背出下面的詩句,都只是因為妃子的劍舞有感而發。
妃子聽後,憂愁的表情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爽朗天然去雕飾的笑容,“沒想到兩位姑娘這麼有趣也會來這冷冷。無妨兩位晚輩先去我屋裡玩玩。公公們騰挪房間還需些時候/”
見妃子誤會一旁的禁軍衛兵忙提醒道:“平妃,這不是宮裡的妃子。是皇上叫來的客人。”
“客人?”周圍的妃子一聽紛紛投來目光。什麼有鳥性的人來冷宮做客。
兩人經過禁衛介紹才知道,原來這位舞劍的女子是平妃啊。有這本事都算平?那不平的該不會會修飛機吧,牧守暗暗吐槽道,卻發現的身邊的涼溪手握劍柄,低著頭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怎麼了涼溪?是哪裡不舒服嗎?”牧守輕聲問。
“平妃就是我母親,我的王號也是取自平妃。”
“啊?”
牧守仔細對比了下兩人,都是高馬尾、都會武功、都是標準的御姐長相。只不過平妃的性格確實比涼溪大方了不止一點。
“哈哈哈哈哈!”平妃大笑起來,這笑容給人的感覺就像被清澈瀑布沖洗掉心裡的汙垢,很是清爽,“沒想到從我肚子裡生出來的姑娘會這麼秀氣。”
平妃又看向牧守,“那姑娘,你是我女兒朋友嗎?我有個姐妹和你長得很像欸。該不會你是她的女兒吧。”
“稟平妃,我是秦尚書家的三女兒,母親是趙諮文,我現在是平王涼溪的妃子,也就是您的兒媳婦。”牧守有些拘謹的回覆。自己從上輩子開始就不太擅長應付平妃這樣的社牛女性。
“啊?你是我兒媳婦?好啊,來,你們兩個近前來我看看。”
還沒等牧守和涼溪答應,平妃就收好了長劍,一個箭步上來把兩人拉到一塊。
平妃抿著嘴唇,強忍著笑意,這兩姑娘湊到一起仔細端詳,竟然真的有些般配,一個唯唯諾諾的小乖乖,一個光看著就知道賊聰明的機智閨女。
“哇,真的很般配誒!”平妃擠進兩人中間,一手摟住一個的脖子,朝周圍的妃子放聲炫耀“姐妹們!我這女兒和女兒媳婦般配不。”
方才還在憂鬱撫琴的妃子停下手裡的動作打趣的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三姐妹呢?”
平妃得意之下,摟緊了兩人的脖子, “哈哈哈哈哈哈,離妃你還是那麼會哄人開心。”
涼溪是記事以來,第一次見自己的母親。從未想到在宮裡受盡挫折的母親竟然依舊這麼樂觀,自己這個做女兒的還真就比不上媽媽。
牧守被摟著脖子,上輩子留下的社恐後遺症又犯了。主要是丈母孃這在人堆裡閃閃發亮的氣質太克大半輩子活在社會陰暗面的自己了。
“姑娘。”平妃扭頭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自己闊別多年的女兒,“看你的身段和手上的老繭,你也是練家子吧。”
在母親親切目光的凝視下,涼溪頗為害羞的點頭。、
牧守用自己的方式寬慰著她,“涼溪武功很好的。我經常看她一個人在庭院裡練槍,舞出來的風能讓方圓十餘丈的人看到涼快。”
“是嗎?”嬪妃頗為欣慰,便向周圍的姐妹們倡議道:“各位,看在我的薄面上來一曲吧。”
周圍的妃子點點頭,有人拿出來長笛、有人扶起了古箏、有人用快見底的松香揉著二胡胡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