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

太子。

不。

已經成為新帝的司徒衍便趁著夜色，匆匆來到了定山侯府。

知道訊息後，蘇邦為帶著蘇繼邦第一時間趕到了靈堂。

卻被都歷攔在門外。

蘇邦為沒辦法，只能站在門外等。

初春，白天與晚上的溫差極大。

沒多久，蘇邦為就凍得渾身發抖，然此時要離開，卻又顯得很是突兀，於是只能咬牙堅持。

屋內。

蘇辰還未入斂。

她明顯被清理過，身上帶著淡淡的香氣。

司徒衍帶著一身疲憊，緩步走到她的身側，溫柔的撫過她泛著涼意的臉頰。

“我來了，辰兒，一直躺著很辛苦吧，抱歉啊，我來晚了。”

他注視著她，眸底閃過一絲憐惜，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溢位足以令人沉溺的目光。

“我這就替你解了藥性，很快的，嗯？”

他慢慢俯身，輕輕的吻了下她的額頭。

這才拿出一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她的嘴裡。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而後用舌尖，把藥丸推了進去。

此時，他身邊的內侍遞給他一杯水。

司徒衍接過，仰頭將水含在嘴裡，接著快速吻上蘇辰的。

用這水，把藥丸徹底送進她的食道。

確定她真的吃下去之後，他才扶起她，將人摟在自已的懷裡，靜靜的等待著藥效的發作。

此時屋外，老太太與蘇淺也到了。

蘇邦為與蘇繼邦趁機跟著一起進了屋，總算不必受凍。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看著裡屋的門一直緊緊閉著，半天不見動靜。

老太太終於忍不住起身，走到都歷跟前。

“都總管，可否勞煩你幫忙通傳一下，我等在此等候多時了。”

她的雙眼佈滿血絲，溢位些許疲憊。

“老夫人，實不是咱家不願意替您通報，而是陛下交代過，待他與蘇大人話別完，自會出來的，言明不許催的。”

都歷雙手一攤，滿眼無奈。

他都這樣說了，老太太自然也無法再多說什麼。

只能繼續等。

蘇淺站在老太太的身側，注視著房門。

若是哥哥當真與陛下有情，看到陛下如此待他，想必亦會歡喜吧？

她在心裡如是想著。

想到蘇辰，她的眼淚便有些止不住。

感覺到快要掉下來時，她忙拿帕子拭去，以免自已失態。

這樣又過了半個時辰。

裡屋的蘇辰慢慢醒了過來。

司徒衍溫柔的注視著她，並在她徹底睜開眼時，對著她微微一笑，“辰兒，我是來帶你走的。”

就在老太太他們快要失去耐心之際，裡屋的門被推開。

司徒衍帶著內侍從屋裡走了出來。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老太太他們剛要行禮，就被司徒衍阻止。

他走到四人跟前，對他們道，“辰兒的身後事，你們打算如何操辦？”

“按規矩，今日須入殮，後天便該落葬。”老太太躬身應道。

這是悶喪，自然一切從簡。

“太委屈她了。”

司徒衍輕嘆一聲，“如此，後天便由朕派人親自送她離開吧。”

“這怎麼使得……”

蘇邦為想勸說，被司徒衍打斷。

他微涼的目光看向他，冷聲道，“朕真心待她，若非恐她遭人非議，絕不願讓她走得如此冷清，你呢？蘇侯爺，那可是你的世子，你竟冷漠至此？”

他的一席話，帶著滔天的威勢。

這威勢化為沉重的壓力，重重在壓在蘇邦為的身上。

啪。

蘇邦為雙腿一軟，跪倒在地上。

他冷汗直流，心裡驚恐不已，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認錯。

“請陛下恕罪，微臣知錯。”

他俯在地上，完全失了一個大臣應該有的骨氣。

不止蘇繼邦更加看他不上。

就連老太太，也是頭一回意識到，自已的這個兒子不止冷心冷肺，還是個軟腿蝦。

這一刻，她想到蘇辰無論何時都挺拔出松的身姿，一時間悔意充斥在心間，激的她心頭一梗，瞬時便暈了過去。

“祖母。”

蘇淺忙扶住她。

但她到底力氣小，差點跟著一起倒。

還好，齊嬤嬤及時上前相幫，這才把老太太扶到軟榻上。

司徒衍見狀，直接命令道，“都歷，讓人送她們去休息，再把梁文叫來。”

“諾。”

都歷立時到外頭叫了些宮人進來，讓他們抬著老太太，帶著蘇淺她們回了正義堂。

待他們離開之後，司徒衍走到蘇邦為跟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蘇侯爺，既然你德不配位，這侯爺便不必當了。”

他的聲音極冷，但比這更冷的是他說出來的話。

“陛下，臣知錯，請再給臣一次機會，求求陛下，陛……”

“蘇繼邦，朕常聽辰兒提起你，她每每言及你，皆是讚賞有嘉。”

“是兄長他高看小民了。”蘇繼邦跪在蘇繼邦身側，低下頭，恭聲道。

“她看好你，朕便看好你。”

司徒衍看著他，道，“今日起你便是定山侯，你可別辜負你兄長的期許啊。”

一句話，砸暈了在場的兩人。

而他則帶著侍從瀟灑離去。

絲毫沒有理會，定山侯府會因他的這句話，掀起多大的風浪。

特別是在半個時辰之後，緊隨而來的聖旨，更是將這巨浪推向巔峰。

待齊嬤嬤等人安置好老太太，並按她的命令前來替蘇辰入殮時，才發現蘇辰早已入殮，且棺材蓋都已釘死。

齊嬤嬤快速將此事告知老太太。

老太太靠坐在床頭，聞言，輕聲一嘆，“罷了，罷了，既然陛下襬明不想我們插手，那就這樣吧。”

說著，她抬頭，看向齊嬤嬤，“後天晚間便將小辰下葬吧，就讓繼邦一個相送便好。”

“是，我這就跟侯爺說。”齊嬤嬤應下，轉身離去。

倒是老太太聽了她的話之後，怔愣了半晌，才慢慢的意識到。

齊嬤嬤嘴裡的‘侯爺’指的是蘇繼邦，而非蘇邦為。

“或許這便是天意。”老太太輕嘆一聲，重新躺了回去。

齊嬤嬤將話帶給蘇繼邦。

他自然不會拒絕。

他在靈堂守了蘇辰兩天之後，便在她去世的第三天，趁著夜色，將她安葬在蘇家祖墳。

與此同時，蘇辰已經坐上馬車，離京而去。

三天後，她趁著夜色，獨自離開。

而後星夜兼程，來到日遠鎮。

她會在這裡停留數日，直至蘇星帶著李嬤嬤她們前來與她匯合。

而後再一起前往早已定下的歸處。

至於司徒衍這邊？

想必很快就會接到訊息。

或許會震怒，也或許會失望。

但無論如何，她都想為自已活一回。

正如她所想。

在她離開的第二天，司徒衍這邊就得了訊息。

“張海，立時派人去追。”

他立時下了命令。

“是。”張海領命，剛走到殿門口，卻被司徒衍叫住。

“張海，不必了。”

司徒衍注視著手裡的紙條，思緒漸漸遠離。

既然這是你想做的事，那朕就成全你。

只不過，辰兒，朕給你的時間只有三年。

想到這裡，他用力捏緊手裡的紙條，重新抬頭，看向張海。

“派人找到她，保護她，但不要驚擾她，若被她發現，提頭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