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樓下就好幾家銀行。林小曼把“分手費”存進去，手機操作買了個日日盈。

不管錢多錢少，能打理上的都打理上。這是她良好習慣之一。

她坐在辦公桌前，尋思了一會，主動給部門的頭兒吳可發了條微信，“吳總您好，之前在江蘇分公司我參與過一些極客專案，希望能有機會加入新專案，出一份力。”

她入職這段時間，一直乾點零碎雜活，興許是別人也沒有摸清她的來路，一時不知道怎麼用她。

雖然如此一來旱澇保收，朝九晚五。但也等於宣判了事業的死刑。

雖然事實上已經死刑:女性，無關係網，三十未育，等於毫無上升通道。

但她也並非想著往上升，大約只是想多做一些專案磨鍊一下自己的專業技術，最重要是，讓她忙起來。

她心性已然和以前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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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場受過譏諷，婚戀市場直接淘汰出局，她還能失去什麼？

臉已經被按在地上摩擦過，臉面多少已經流血結痂，增生出厚厚的疤痕。

光腳的，怕什麼。想幹什麼，努力去爭取吧。

沒有等待多久，吳可的訊息發過來，“好的，正好現在的專案你可以進來跟一下，你就跟著華天祤華工，有不懂的可以請教他。”

“謝謝吳總，”林小曼心裡快速搜尋了一下，華天祤，那個胖胖的，看起來挺面善的。

確實也是和善的人。華天祤頗為細緻耐心的和她講了專案內容和所需要負責的部分。

有些內容她以前沒有接觸過，好在資料相對齊全，林小曼專心致志的惡補新的知識點。

宿舍單位和超市，皆是一條馬路之隔，她又過起了異常規律的三點一線的生活。

甚至週末也不出去走走逛逛，仍舊機械的吃飯睡覺運動和工作。

有時晚上加班，華天祤會招呼她一起下樓吃便飯。

“小林，你可真是拼命三娘，家裡不用你操持？”

“我先生在吳城工作。”林小曼如此作答。

“小兩口，不容易啊。”華天祤感嘆道。

一來二去，彼此也略有了解。

華天祤三十四歲，正兒八經985研究生校招入職，河北人，有個五歲的孩子，上幼兒園中班，老婆本地土著，在家全職主婦。夫妻和女方父母同住，女方一家操持家庭，撫育孩子。

難怪他也是個有時間玩命工作的，林小曼暗自尋思，真是跟對人了，有的學。

只是有學歷有玩命，不知有無關係。看樣子是沒有，不然也該提拔了。

有道是，寒門難出貴子，寒窗苦讀數十年，鑽出象牙塔，進入的卻是另一座高塔，只是這塔雖金碧輝煌，每一層之間，卻並無通道。

林小曼啊林小曼，你瞎尋思什麼呢，能腳踏實地的靠自己的本事，一直穩穩當當的立足，就已經贏了。她笑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憤青的想法。

珍惜當下，把握當下。未來豈是凡人可以預測。

如此一個多月，她已經基本適應團隊的節奏。

“方案做的比較完善，”看到吳可認可的資訊，林小曼放鬆下來，深吸一口氣。

這一吸氣，沒讓她得到舒展，胃部反而湧動了一下，幾乎反嘔出來。

那是米飯煮好的香氣，本該是她覺得幸福和治癒的味道。

林小曼茫然片刻，突然頭皮一炸:她才想起她大姨媽上月好像沒有來。

在回憶裡搜尋了半天，她騰的一下站起來，確實沒有來。

衝去藥店買驗孕棒的林小曼只感覺風吹在身上有點冷，才發現自己已經毛骨悚然，一身冷汗。

兩條槓。

她腦袋徹底空白了。

她想區曉宇，她想到他說過的“我們就兩個人過自己的小家庭”。

但是不可以，她門戶不配，感情也已經賣了十萬塊和一個編制。

剛入職就生孩子，別人怎麼想?

她想起在吳城時，王青青吐槽一個新人女孩:入職就生，生完又生，騙保都不帶這麼騙的。難怪現在單位都不願意招女孩，這種女人真是缺德，背刺女性。

她甚至是認同王青青這段話的。

事實上，在這件事發生後，單位再次招一個職位的時候，發生過這樣一件事:

三個人應聘，兩男一女。

女孩各方面條件都碾壓那兩個男孩子，但是她未生育第一個就被排除掉了。

另外兩個男孩，其中一個是江蘇的獨生子，一個是河南的非獨生子，最後選擇了河南的非獨生子。

理由是獨生子不能吃苦。

竟是完全不看孩子們自身的修為。

林小曼也像男人一樣的加班出差，怎麼甘心自己成為“剛入職就生孩子”的女性畫像?

而且，生下來，誰帶呢。工作不要了嗎？不能兼顧工作的話，就沒有經濟來源，現在大家都說沒錢不要生孩子。她配生孩子嗎？

林小曼抓起帆布包，徑直去了醫院。

驗血完畢。

“你這個要住院的，可以安排在明天。”醫生毫無波瀾的說。

“啊？不可以直接手術流掉嗎？”林小曼矇頭蒙腦無措的問。

“你這個八九周了，比較大，直接清宮傷害大，先藥流，然後看看乾不乾淨，再無痛清宮，這樣你子宮損傷小一點，也更安全。”醫生耐心說明。

“醫生，我還要上班，住院要幾天?”

“你都打算流產了還想著上班?!”一直沒有什麼表情的醫生臉上泛起怒意，皺著眉頭問她，“流產已經很傷害身體了，還要再傷害自己身體嗎？以後還想不想要小孩了。怎麼這麼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

林小曼瞪著眼，表情呆滯，心頭卻發酸，醫生和她素不相識，天天也見慣了這種事，卻仍舊因為關心她的身體而斥責她。

她得到過的關心，太過稀薄，以至於僅有的關切都讓她心顫。

“知。。道了，謝謝醫生”，比所預想的更麻煩，她一時沒了主意，結巴道，“我想想再決定。”

“好好想想，要做就不能拖久了。”醫生叮囑。

林小曼失魂落魄的走出診療室，感覺站不住，發現腿已經軟了。趕忙找到椅子坐下，渾身都的無法控制，眼淚汩汩流出，她捂住眼睛，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