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川回來的時候渾身冷意，眉間陰暗沉鬱，肩頭還帶著尚未化掉的積雪。

南清看到他的樣子有些怔愣，頓時明白他是去了藏雪峰。

葉雲川每每有了邪意，便要用山尖白雪壓制魔性。可他現在為什麼要去？

她為他輕輕撫落白雪，葉雲川的身體漸漸僵硬，感受她的溫度在身上游走，一抹紅暈湧上耳尖。

他們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該有多好？

“清清。”他不由自主地呢喃一聲，在察覺到少女疑惑的眼神後，又有一些慌張。

他沒法自持，在所有的方法面前，都無法抵擋對她的欲。

葉雲川假裝沒有看到她的眼神，走近屋子脫下溼透的裘襖。南清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聊天，“最近又精進了？”

“嗯。”

“你是準備修元嬰了吧？”元嬰期下一步就是將一縷神識化作元嬰之內，方能成一大步。

“還早。”

“你怎麼突然想去藏雪峰了？”

“……嗯。”葉雲川臉上紅意褪去大半，眼神掃過她又不著痕跡地移開。

他不想說。

南清看著他沉默的樣子，頓時沒有了追問下去的想法。

她每日認真練劍，偶爾找妖獸練練身骨，打完之後洗個澡就睡了。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醒來的時候總覺得身體有股異樣，可她分明穿戴整齊，身上也不再出現莫名其妙的傷痕。

三年很快過去，南清這幾年也精進了不少。

而此時，葉雲川靜坐在藏雪峰上，眼中的血紅已可以隨意控制。

三年時間，他境界已到大乘。體內的兩股執念相互制衡，偶爾會放縱心魔出來，去到南清身邊。

他的心魔是執念所化，他終於知道，原來曾經制造幻境的狐狸是一隻千年媚狐。它製造的幻境不可強破，倘若強行破除，境中的幻念將會糾纏他一輩子。

可他不怨南清，他知道，若沒有南清，他所有的精氣都會被那媚狐吸走……葉雲川苦笑一聲，原來在很早以前，自己就對她有了不該有的心思。

他厭惡自己見不得光的感情，無數次想要袒露的時刻，看見她眼底毫無波瀾的情緒都退縮了。

他就是個膽小鬼。

他不應該見她，那些無用的情感對她來說是困擾。

他早已不像一個人，像一頭蠢蠢欲動的野獸，隨時隨地都想要傷害她。

他剋制自己不要走到那一步，即使傷害自己，他也不能將這世間唯一對他好的人毀掉。

可到了夜晚，他還是走出了山峰。

當葉雲川走到南清房內的時候，卻發現床上空無一人。他眉頭一緊，閉上眼睛用神識搜尋每一寸土地，可玉京山內竟沒有她絲毫的痕跡。

他臉色一沉，神識分離，試圖去尋找她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的神識也走得越來越遠，心中越來越焦急。卻聽見木門“咔嚓”一聲，南清身上帶著些許冷意走了進來。

“你怎麼在我房裡？”南清看了眼外面黑透了的天，吃驚地望著面前的葉雲川。

他收回神識，臉色陰沉的嚇人，冷冷開口道：“你去哪兒了？”

南清捏了捏手中的醬鴨，莫名覺得他這副眼神有點嚇人。自己不過是饞癮犯了下山去人間集市買些好吃的，竟然還要被小屁孩過問。

她雖然在境外比他小了幾千歲，可在境內分明是他的長輩啊！修道之人不是最講究禮節的嗎？他怎麼是這副質問的語氣？

越想越氣的南清沒有回答他，而是直直走向床鋪，拉下床幔。

遠處那抹身影越來越近，她心頭竟莫名出現一抹恐懼。男人的手指緩慢調開那若隱若現的紗簾，沉色的目光與她在空氣中相碰，只聽他沉聲道：“清清，你到底去哪了？”

南清此刻也察覺到他情緒的不對勁，沉下臉說：“葉雲川，你還知道我是誰嗎？”

當初是他親口對自己保證，絕不會在她搬過來以後對她做什麼。難道葉雲川如今還不懂男女有別嗎？

“那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他眼角猩紅，胸口不斷起伏，似乎極其憤怒，猛地吼出聲來。

南清被他突然吼的一下愣住了，與葉雲川相處數千年，她還從未看過他發過脾氣。

葉雲川在她心中，一直是冰雪一般的人物，生人無盡，冷漠無情。他很少有什麼情緒，哪怕是發怒，都會用威壓讓來人收到教訓。

這麼長時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提高聲音大吼，南清整個人愣在原地。

葉雲川看著她的眼睛，苦笑著沙啞道：“南清，我突然不明白，你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傻。”

南清平靜地看著他，曾經心中隱隱的猜疑終於落地，她嘆了口氣，“雲川，你不應該將心思放在這種事身上……”

“南清！”他提高音量，眼白被巨大的酸意衝的泛紅，“在你心裡，我的感情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南清心中冒出一絲呆滯，她只是覺得他應該是那個站在修仙界之巔的男人，好不容易消滅了兒時心魔，更不應該因為小情小愛而出不去這夢境。

她看得出他心中的崩潰，卻不知該說什麼勸解。自己彷彿被他親手架在了烤爐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葉雲川看到她默不作聲的樣子，心中的委屈更甚。她的眼睛太明亮，太通透，彷彿不把世間的一切放在心上，他抬起頭，不想讓驕傲的自己在她面前破碎。

“雲川，我還是離開玉京山。”

平靜的話語將葉雲川最後那根理智的絃斷裂，他佈滿血絲的眼睛徒然瞪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她終於還是說了，她終於還是要離開他了……

他忍不住笑了，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仿若癲狂。

“你要走……當初領我回家的時候，用的是家人的名義。等我沒有用處了，再一腳踢開……對嗎？”

他聲音沙啞，身體微微顫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對我？清清，是我對你不夠好嗎？我不夠疼愛你嗎？你想要什麼我都盡力去給，有什麼是我如今得不到的嗎？為什麼就不能和我一起修道飛昇，一輩子互相陪伴對方呢？”

南清回應他的只有沉默，一用力將手腕從他的手中脫出。

他死死的盯著她：“倒不如，那時候就將我餓死算了。我本就是個惹人嫌的孩子，又何德何能得到你南清的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