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幾息之間,我被人從身後用魔杖頂著後腦勺,就連剛握在手裡的魔杖也被迅速抽走。
“伯特·伊索,”裡德爾手裡還拿著不知從哪來的檔案,“阿爾法德·布萊克的外孫——我怎麼不知道他結過婚還有孩子?”
窗外夜幕沉沉,房中唯有壁爐一處光源,火光微弱,更此處顯得寂靜無聲。裡德爾全然沒有客人的禮節,大馬金刀地翹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用右手撐著頭,劍眉之下的赤紅色雙目笑意盈盈。
站在我身後的人對我恍若未聞的態度十分不滿,按住我的肩膀押至裡德爾面前,在我的膕窩處猛踢兩腳。這兩腳用了對方的全力,我即刻跪倒在地。
“你就不想知道我是怎麼得知你的行蹤的?”裡德爾放下腿,伸手扣著我的頭,近距離與我對視時微頓了一瞬,“你的眼神很眼熟。”
我:“怎麼個眼熟法?試問哪個嫉惡如仇的人看到大人不是這樣的眼神?”
見我對裡德爾不敬,魚貫而入的食死徒們都紛紛大叫著聲討我,還有人想要動手以維護他。裡德爾揮手製止他們,又命令壓制我的食死徒退下。身上的重量很快被撤去,我抬手開啟裡德爾扣著我的手,迅速環顧屋內。
三十幾個戴著面具的食死徒鬼魅一般站在屋子裡,把我和裡德爾圍在中央。
“三十多人,另外加上你自已,黑魔王真是看得起我。”
裡德爾輕笑一聲,張開雙臂炫耀似的向我展示身後的食死徒,“他們都是黑魔王麾下忠誠的精英,來到這裡自然是為了見證下一位同伴的加入。”
“食死徒的同伴?”我眸光微轉,站起身俯視對方,“我嗎?你是怎麼有信心可以把我納入自已手下的?”
“回到我剛才的問題,”裡德爾微抬左手,手裡那一紙嶄新的檔案輕飄飄地飛到我面前,他十指交叉放在身前,“我是怎麼知道你的動向的。右下角那一枚印章你再熟悉不過,”裡德爾輕輕敲打一下手指,饒有興致地看著我微變的臉色,“魔法部部長德里赫·布斯克茨的公章,這份檔案是他親手交給我的,因為我想了解你的全部資訊,他就直接把它給我了。”
我想看完那份檔案的詳細內容,但裡德爾馬上把它收回去了,“如果你是氣急敗壞想要把它撕碎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這樣做。到時布斯克茨還得把它拿回去。”
“少挑撥我與布斯克茨的交情,”我根本不信對方的說辭,“這怕是你透過魔法部的奸細之手拿到的,僅憑一枚公章就想把罪名扣到他頭上,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如果我是原來的伯特·伊索,想必早就被裡德爾忽悠到了,但我不是。我不屑地冷哼一聲,雙手環胸,“我身上到底有什麼亮點吸引到了黑魔王大人,居然能叫你親自來招安我。”
裡德爾眸中劃過一道冷光,“你的能力很出色——至少在這幾十年來遇到的一干對手中,是最讓我欣賞的。布斯克茨把你潛伏在我身邊時立下的那麼多功勞都轉移到小巴蒂·克勞奇身上,以求獲得老克勞奇向自已靠攏。你就沒有一點怨言?你原本是一個籍籍無名之輩,透過這些名頭很容易就能在魔法部站穩腳跟。”
一條渾身擁有著祖母綠色澤的小蛇爬上他的肩頭,裡德爾抬手,它就痴戀地纏上他的手指。
黑暗中,裡德爾還在說著,“布斯克茨老了,他遲早會走進自已的墳墓。享受過高處的空氣後,沒有人願意下來。就像現在,你們敬愛的魔法部長一直在打壓妄圖爬上去的後輩,就像獅鷲撲捉撕碎一切覬覦和靠近珍寶的人。如今的英國魔法部完全是布斯克茨的一言堂。”
布斯克茨一直在打壓嶄露頭角的新人?我將信將疑地看著從容不迫的裡德爾,在心中思考對方說的話是否可信。
這段時間裡,我接收了來自三個人或有意或無意透露的關於布斯克茨的負面訊息,其中一人還是我最信任的沐恩。當初是沐恩舉力把布斯克茨推上部長之位,後來究竟是何原因讓他也開始與對方離心。
我的沉默讓裡德爾誤以為自已的話起了作用。
他繼續說到,“我是一個愛才之人,實在不忍心看你埋沒自已的能力,”裡德爾站起身來,朝我伸出左手,低沉的嗓音莫名帶上幾分不易覺察的誘惑,“伊索,加入食死徒,我會幫助你成就自已的榮譽,你的姓名會大噪歐洲,除了黑魔王,你將是未來第二炙手可熱的黑巫師。”
周圍的食死徒用不可言說的目光牢牢鎖定我,一旦我稍有反抗,他們就會同仇敵愾把我原地撕成齏粉。力量懸殊,即便對方沒有把脅迫明晃晃地亮出來,但他們壓倒性的優勢無不在告訴我:要麼死,要麼服從。
我伸出左手握住裡德爾的手,冰涼刺骨的觸覺即刻叫我起了渾身的雞皮疙瘩。
裡德爾滿意地與我客套了一番,然後動作突變,死死握住我的左手,另一隻手卷起我的衣袖。事發突然,我剋制住心頭想要反制他的衝動,眼睜睜看看對方用魔杖抵在我的手臂上。
“Morsmordre.”
灼熱和刺痛從杖尖下的面板寸寸蔓延開來,一個猙獰的骷髏首先在白皙的面板上顯現,然後是一條蛇從骷髏的嘴裡吐出來,像被賦予了生命延伸、纏繞……
這是我第二次承受被烙上黑魔標記的痛苦,魔咒持續的時間要比第一次簡短,但期間的痛楚卻要更加劇烈。分明是裡德爾藉著烙印黑魔標記的名義給我下馬威。
見我汗如雨下,但卻一聲不吭的死魚模樣,本想看我狼狽求饒的裡德爾失了興趣。他退後一步,朝旁邊的食死徒伸手,那人立即彎著腰恭敬地把一根魔杖呈到他手上。
裡德爾將那根魔杖遞到我面前,“伯特·伊索,歡迎。”
我粗喘一口氣,顫抖著抬手握住近在眼前的魔杖,見裡德爾還想來抓我的肩頭,迅速反身一旋,“Disapparate.”
同時一個從旁射來的咒語擊中我的腹部。等到眩暈過去,我在夜晚中的白樺林中坐起身,透過照明咒的光芒檢視自已的腹部,那裡的衣服被四分五裂咒割開好幾道口子,不斷有血液流出來,連帶著滲透了周邊的布料。
頭頂上傳來細微的“咕咕”聲,我抬頭,與一隻在黑暗中只剩下大致輪廓的貓頭鷹對上目光。
用反咒止住血後,我從摺疊袋裡翻出一塊積灰已久的魔法飛毯在地上鋪開,然後坐上去對它施咒,“去英國坎特伯雷。”
笨重的飛毯有了生命力似的升到空中調整方向,然後帶著我朝英國倫敦的方向光速飛馳。
飛天掃帚的舒適度遠不如飛毯,況且我現在還受了傷,再經受飛天掃帚的顛簸估計傷口會再次裂開。今晚的夜風比我跟隨裡德爾第一次來倫敦時要冷酷得多,我不得不在身上使用恆溫咒。
直到此時,我才發現手裡拿著的是克勞奇的魔杖。
翌日清早,準備出門的布斯克茨遇上剛收好飛毯的我。我身上的血跡很顯眼,對方趕緊上前來扶我,“你又受傷了。”
一晚上過去,增齡劑也失效了。我靠近要帶我進屋的布斯克茨耳語,“我不要緊。魔法部有奸細,而且對方的職位不小,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他揪出來。”
“你從何……”他話說到一半住了口,用自已的大衣巧妙遮住我身上的血跡,鎮靜地與院子外開著車上班去的麻瓜鄰居打招呼。幾句寒暄過後,他們都識趣趕緊結束話題。
我們進了屋,布斯克茨半蹲下身檢查我的傷口,發現它們癒合得很好。
“昨晚發生了什麼事?”
“有人從魔法部檔案室拿走我的檔案交到了裡德爾手上,而且就連我在巴黎的訊息也叫他們知道了。”我拉起蹲在面前的布斯克茨快速道來,“昨晚裡德爾帶著三十多個人堵在我的居所,他想要策反我,我找準機會逃出來了。”
布斯克茨聞言只說了一句“我回部裡瞧瞧”,然後囑咐我待在這裡不要亂跑。我趕緊扯住他的衣角,“我也要去。”布斯克茨眼中帶上幾分我看不懂的情緒,終於還是拉起我的手出門。到達魔法部正廳時,迎接我們的是傲羅指揮部全員戒備的防禦線。
我就算再蠢也猜得出來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此時上百張通緝令從上方洋洋灑灑地落下來,我伸手接住一張,上面赫然印著我的證件照,正下方還有小字:伯特·伊索殺害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現以五千加隆懸賞捉拿。
斯拉格霍恩死了。
身邊的布斯克茨已經緩緩鬆開我的手,並用魔杖指著我。
通緝令從手中滑落,我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布斯克茨,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布斯克茨沒有說話,態度不言而喻。我抽出魔杖,愣在原地,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要攻擊誰。
他們可沒有我這麼優柔寡斷,直接繳了我的械,手腳麻利地將我按在地上。就在這個關頭,有人像是有所感應似的撩開我左臂上的衣袖,那個可怖的黑魔標記大喇喇地接觸到外面的空氣,也明晃晃地撞進大廳裡所有人的眼裡。
“啊!他是食死徒!”
“果然如此!”
周圍的驚歎聲此起彼伏。然後是一道威嚴且冰冷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
“伯特·伊索,昨晚我們收到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死訊,你的魔杖恰巧遺落在現場,我們使用閃回前咒得知它最近一次使用的魔咒是殺戮咒。現以你為此案最大的嫌疑人的緣由對你進行抓捕行動。”
巴蒂·克勞奇沒想到再見到我是在自已主持的訴訟會上。我被兩個傲羅扭送到審判庭中間的椅子上,椅子的扶手即刻便彈出來鐐銬將我死死地束縛在上面。
陪審團的席位上坐滿了人,目之所及皆對我怒目而視。因為這一次的受害者可不像以往那麼普通,斯拉格霍恩向來廣結盟友,而且在霍格沃茨教書時的學生現在大部分已經在各個領域高就,朝陪審團隨便丟一塊石頭都能砸死一大片與斯拉格霍恩有關的人。
巴蒂·克勞奇坐在高位上惴惴不安地與我對視一眼,我朝他微微點頭示意他正常執行公務。
“被告就位,你們準備好了嗎?”他按照常例詢問陪審團,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既然如此,那麼……”
一個步履匆匆的傲羅跑上高臺與陪審團席位上的布斯克茨低語幾句就離開了,布斯克茨站起身,“且慢,我們剛才收到一則訊息,小巴蒂·克勞奇在半小時前受到襲擊,已經死亡。”
此言一出,巴蒂·克勞奇手中的法槌應聲落在桌子上。審判庭中寂靜無聲,所有人都注視著面色頹敗的克勞奇。他身邊的男巫師靠近去詢問他是否可以繼續接下來的審判。
巴蒂·克勞奇已經完全聽不進去對方的話,一行濁淚從他眼角滑落下去。此一幕惹得陪審團的人紛紛動容,有人當即呵斥下面無所事事摳腦袋的我。
“伯特·伊索,你的同黨在哪裡?!”
布斯克茨蜷起手指敲擊桌面,“先生,就算你有怨言,也得堅持訴訟會的正常流程。”他走到審判庭門外招呼人進來把巴蒂·克勞奇帶離這裡。
不多時,他穿著一身深黑色、左胸前繡著銀色“M”字樣的長袍領著布巴吉進來了。布斯克茨走上高臺在巴蒂·克勞奇原先的位置上坐下,布巴吉則是在他原本的位置上落座。
“12月24日,刑事訴訟會,”布斯克茨臉上有著我從未見過的肅穆和嚴厲之色,他在上方朗聲宣佈,下面的紅髮記錄員開始同步記錄,“將審理伯特·伊索先生殺害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先生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