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清姝思慮良久,才給她列了幾條不能招惹江近月的原因。
一,江近月是雲漠送來和親的公主,她象徵著天都與雲漠兩國交好,也能保兩國百姓免受戰亂之災。
二,江近月是皇上心之所愛,只要她們對其動了什麼念頭,皇甫翊都會出手懲治。
三,太后娘娘雖不喜江近月,但太后娘娘也只會為沈家著想,壓過江近月沈雁凝也不會被立為皇后,所以娘娘不會參與這些瑣事。
四,皇宮不比穆府,她們是臣皇上是君,君王握有生殺大權,自然要做事小心謹慎。
五,既已入宮,自已的命運便與家族息息相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自是不能冒然行事而禍害全族滿門。
穆柒雲皺著眉聽完這一條條的道理,卻還是默默記在了心上。皇甫翊今日已在眾人面前拿那幾個宮女開刀了,為的就是威懾眾人。
待穆柒雲回宮後,顏清姝喚來了采薇,吩咐她去私底下查宮中流言的出處。畢竟……穆柒雲雖目中無人,可她也不會想出這種法子去對付江近月。
背後散播謠言之人,恐是城府極深,不得不防。
皇甫翊將江近月送回珩月宮,他神色中摻雜著幾分內疚,也不知要如何開口,卻只聽身邊人傳來輕輕的一聲,“這種事,自然要有人當替罪羔羊的。”
“……”皇甫翊垂下眼眸,江近月真的很懂他,是在設身處地為他著想。可就是她的這般真誠,才顯得他心思更加陰暗齷齪。
“皇帝弒子,這番話若是傳到朝野之上,黎民百姓之中,誰還會覺得皇上是個仁愛的皇帝。”江近月神色自然,她望向窗外將要西沉的斜陽,語氣格外溫柔,“皇上,您是君王,凡事都需有所考量,今日這事,就是讓臣妾認下,臣妾也是情願的。”
“朕……”皇甫翊想說,他不願她受到任何閒言碎語,不願她為自已這帝位而委曲求全。可當他注視著江近月時,卻啞口無言,什麼都說不出了。
江近月臉上始終掛著淺淺的笑容,心中卻想著別的事。她遠嫁也將近半年了,卻未收到任何江近寒的來信,心中總是有些不安。
所幸最近只聽聞天都與北境的衝突,雲漠在天都的西南方,應該是平平安安的吧。
這些日子的相處,江近月已經能夠摸出皇甫翊的幾分脾性。記得書上曾言,天都最後連年征戰,最終將四分五裂的國土統一,那是什麼時候,天都向雲漠開戰的呢?
至少……她不願有生之年看到這幅景象。歷史的程序無法阻礙,可她也無法冷眼看著皇甫翊與她的兄長刀兵相向,她終究還是留存著自已的一份私心……
“皇上,臣妾的兄長可曾有過來信?”聞言,皇甫翊眼中似出現防範之意,僅存那麼一瞬,連皇甫翊自已都覺得錯愕,可看著江近月眸中真意,心下更覺自已心思歹惡,他並未對江近月和盤托出。
江近月望著皇甫翊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沒有再繼續追問,這一刻她才明白,皇甫翊對她仍是心存戒備的。可又想到之前他也曾溫柔地對她說,為了她,即使是罪人也是他自願當的,心中難免……有幾分酸澀。
雖然她遠嫁而來的目的並不純粹,但這些日子,她也是真心待他的,竟換不來絲毫信任嗎?
……罷了,他是一國之君,謹慎些,也是應當的。
經穆柒雲造謠皇妃被處罰之後,宮中消停了好一陣子。沈雁凝得了皇甫翊的恩典後,便再也沒有出過瑤華宮了,對外也拒絕接見任何人。皇甫翊也接連寵幸了入宮的嬪妃,沈檀秋對此也很滿意,並且因為祭天大典一事,沈家也出乎意料地安分了不少。只是……皇甫翊覺得,他離江近月好像越來越遠了。
數月寥寥幾次的召幸,她也並非刻意躲著自已,可就是感覺自已很難見到她。聽珩月宮的宮人說,皇妃娘娘每日都會去藏書閣,早出晚歸。
馬上就要冬至了,闔宮上下都熱鬧了起來,宮裡也都掛上了燈籠,在夜裡散發出溫暖的光彩。皇甫翊一身疲憊走出御書房,天上洋洋灑灑落下了雪花,地面也已落上了一層銀霜。
今年的雪,來的真早啊。
珩月宮外。
穆柒雲站在門外張望了許久,屋子裡點著燭燈,稍稍能在窗戶上映出裡面的人影來。今夜忽然下雪了,她本想到秉柔宮去找顏清姝說說話,可到了秉柔宮才知道,顏清姝下午便去了珩月宮,一直沒有回來。
屋內似有歡笑聲傳出,穆柒雲望著那倆人的身影,手用力絞著手帕,思慮再三還是沒有進去,扭頭回宮去了。
“娘娘,剛剛穆婕妤來了,只是奴婢看她站在門外張望了一陣,便離開了。”灼華從屋外進來,將屋內已經燃盡的炭火換了新的。
“想必是來找貴嬪的吧。”江近月望向顏清姝,“你我今日實在相談甚歡,連時間都忘了個乾淨。”
“……”顏清姝原本掛在臉上的淺笑也消失了,她有些沉默,隨後便起身行禮,“今日夜色也晚了,嬪妾便不叨擾娘娘了。”
“好。”江近月伸手扶起她,也沒有多做挽留,看顏清姝神色有些緊張,想必也是穆柒雲來過的緣故。
“謝娘娘,嬪妾告退。”顏清姝急匆匆便準備離開,江近月連忙叫住了她,又令宮女多拿了一件斗篷給她,並道:“路上冷。”
“多謝娘娘。”顏清姝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今日本就嚴寒,穆柒雲在宮外等她許久,肯定凍壞了吧。
穆柒雲有些失魂落魄地漫步走在長街上,她順著路往自已的宮殿走去,地面也只留下了她踩過的痕跡。
顏清姝小跑著追上了她,遠遠她便望著穆柒雲衣著有些單薄,耳根和鼻尖都已經被凍紅了。她連忙叫采薇將斗篷給穆柒雲披上,然後又將自已的手爐塞進了穆柒雲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