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本體在何處?被接應者救走了?”
範遠轉回頭看向元清真人問道,“可有什麼方法追蹤到嗎?”
“尋夢天最先捉到的他,還關了幾個月,有記住他的氣息吧?”
薛十七則換回承天境上古語言、向龍慶掌門問道,“能嘗試在尋夢天上下和幕皎城周圍一帶用法力感應把他找出來嗎?”
“什麼意思?”
龍慶神情疑惑不已,“上一句先說不會殺傷生靈,下一刻就直接把他捅碎了,這會又說把他找出來,你們剛才…到底什麼情況?”
“無宇可以控制杬柷劍法力。”
元清子平靜道,“但這個常辛掌握一門‘玉靈託身’之術,可用玉石捏造肉身、假託元神,作為分身代為行動或遁逃。看剛才情形,我們就是擊碎了一具玉身,他本體已經在別處了。”
“這…這個肉體凡胎的傢伙到底惹到你們玄闕宗哪了,犯得著這樣追魂索命?”
龍慶越發不解,“還有,你們一直說什麼接應者,適才也一來就和威泰如此說。我都說我尋夢天沒有你們的雲嵐石了,這地圖還標註我尋夢天,究竟什麼意思?”
“龍慶掌門主動要來表示,我還以為您當真知道呢。”
元清子目光一斜,眼神中流露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嫌棄,“原來您還並不知道,是嗎?”
“你不說清楚,我可沒法幫你們。”
龍慶頓時嚴肅起來。
“唉…說來話長了。”
元清子於是長嘆了一聲,思慮片刻、便開始解說起來,“五百多年前,我玄闕宗弟子安桓軫奉命下青雲境取回雲嵐石。但在取得後,他獨佔雲嵐石拒不交還,甚至就此叛出宗門。宗門只得派出更多人,去將其捉拿擒獲。”
“他在就縛前,安排了個人在你尋夢天接應,並留下那幅地圖在青雲境,由他的後人傳承。一旦在青雲境有他的後人帶著地圖找來,且同樣對玄闕宗有恨,接應者便會現身,將其收入麾下。”
“而這個常辛便是安桓軫後代,他對玄闕宗也有足夠的恨,是一個合格的、安桓軫意志的延續。”
“但他半年前來到尋夢天時我們不在,也不知他經歷了什麼。”
“之所以是收入麾下,那是因為從五百多年、甚至更早以前起,從這個接應者到安桓軫,再到更深層的背後,就都已經是一個隱秘聯結起來、在反抗玄闕宗的龐大勢力了。他們在陰謀蒐集玄闕宗六祖的命格神器,解除幾個大陣的封印,使承天境與青雲境兩界都徹底毀滅!”
“而這個勢力的源頭,是另一個名為‘凌空境’的異世界,其主人便是我們一直在打聽的‘空古’。”
“我們要找回六神器,要從另一個方向施法,使凌空境毀滅,才能守護兩界億萬生靈。”
“如今至多還有四十六年時間,但空古勢力也已在頻繁活動,我們玄闕宗才不得不加大步調,爭取在他們之前,越快搜集完畢越好。”
“所以龍慶掌門,五百多年前,安桓軫把接應者安排在尋夢天時,你可有在此見到嗎?”
“他半年前把常辛帶走時,你有見到嗎?”
在解釋完了許多後,元清子不再客氣,直截了當的看向了龍慶、問出了這個致命的懷疑來。
“…不在,沒有。”
龍慶沉默片刻、對此只能搖頭以應,“我年紀沒那麼大,五百多年前時還未出世。至於什麼接應者,我更不知道了。”
“那就回答一下我徒弟南榮的疑問,能否找出常辛吧。”
元清子眼神銳利,“這不僅是玄闕宗的分內事,更是攸關承天境與青雲境億萬生靈的大事,還望你能配合。”
“…好。”
礙於玄闕宗的實力和麵子、龍慶也只得點頭應了下來,隨即看向薛十七去、深吸了一口氣後答說道,“抱歉,南榮仙子。正如我適才所說,此人…僅只犯了鬧事這等不必上刑的小罪而已,尋夢天囚禁許多罪犯,無暇去記住如此區區一個凡人的氣息。更何況…若真如你們所說,他在這邊有接應者的話,那隻要隨便讓他氣息發生些什麼改變,幕皎城人丁百萬,便也是很難再感應到了。”
“嘖,也是。”
元清子聞罷,頓時抬手捏頷、一臉犯難。
“什麼意思?”
而這回,則輪到了範遠不明所以。
“還真讓景明說對了,尋夢天沒看住他的話,有一個不知身份的接應者在,常辛本體便能有很多種方法改變氣息,逃脫我們的追蹤。”
範遠用青雲境語言問、元清子便也以青雲境語言回答,“比如讓他成仙,如此元神會煥然一新,自然認不出。給他尸解,靈肉分離、元神出竅,轉移到任意的法寶器物上,或像他師兄常丙一樣成為器靈,或像地獄魔煞一樣被封印、隔絕起來,如此種種…半年,多得是時間和辦法將他氣息改變。而若是趁這段時日讓他離開了尋夢天和幕皎城,以承天境之大,再要找他那就更是大海撈針了。”
“這…”
範遠、薛十七聽罷,對視一眼,遂皆只得無奈長嘆。
“既如此,今日就到這裡吧。”
元清子再看向了龍慶掌門去,“之後就不多叨擾掌門與仙門貴寶地了,我們回去再自行商討對策即可。至於這裡…掌門就當這傢伙死了就行,也無需再多掛心了。”
“好說。”
龍慶抬手作揖、也沒有挽留,“諸位下榻城中何處?如有需方便,可來我尋夢天暫住。”
“不必,掌門客氣了。”
元清子作揖以應、同時回絕,“掌門,還有三位仙長,請帶我們離開此地吧。”
“好。”
威泰、虛良與恩妙三人此時也沒什麼話要說,便也只是恭敬以應。
隨後,眾人便皆在龍慶掌門的引領下,離開了這座尋夢天的地牢。直到由四位仙師一路送到口岸處,四人便最終離開了尋夢天。
……
與此同時,西北方的萬里之外。
正北本合洲南部,萬丈高空之上,玄闕仙島上端,冥王魔煞島上。
玄闕宗的牢獄中,也同時發生了一場提審。
一處整體顯得幽暗而陰森的山洞中,四周是光禿禿的巖壁,抬頭有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光源打下,向下望是深不見底。中間只有一條狹窄的石橋,向前延伸了百步左右,便有一個十丈寬廣的平臺。
石橋上,羅沉在前,大樟在後,二人向著平臺緩緩步去。
“長老,八魔珠帶了嗎?”
羅沉邊走邊問道。
“我很多東西都從不離身。”
大樟長老平靜的答說,“魔珠便是其中之一。”
“好,那待會見壺禺的時候可以拿出來給他看。”
羅沉道,“現在可以叫他出來了。”
“嗯。”
大樟長老點頭應罷,便見他伸手在前,掐訣唸咒:
瞬間,便見那十丈方圓石平臺上的正中央處,轟的一聲憑空爆燃、升騰起了一陣碧綠色的焰火,噼啪燃響著間,緩緩凝聚出一個人影,逐漸清晰的顯現了出來——
只見那人高七尺餘,低著頭、一頭烏髮披散,穿著一身與萬里之外的常辛相似的簡單囚服,雙手雙腳戴鐐。
同樣是頭髮蓋住了臉、看不清面龐,但卻散發著一股陰冷、暗沉與頹喪之氣,與行將就木的常辛玉身是截然不同。
“喲,壺禺前輩!”
羅沉見到來人,絲毫不懼,踏上石平臺便直接揮手打起了招呼,“久仰大名呀!多久沒有人來看過您了,在這過得如何,無聊嗎?”
“…你是哪個?”
壺禺抬起頭、直勾勾的看過來,眼神中透露出更加深沉的肅殺與死寂。
但轉頭一瞥,便注意到了跟隨在眼前人身後的大樟。不認識羅沉的他看到大樟也來,頓時兩眼顫動,神情轉而變得複雜了起來。
“玄闕宗氣劍堂弟子,元沉。”
羅沉邊說著邊走近過去,“我才五十六歲,您不認識我很正常。但我偶爾聽到了些感興趣的故事,就想著來向您打聽打聽了。”
“呵!”
壺禺嗤笑道,“怎麼不問問你大樟長老?問問這兒的典獄長冥王?他倆知道的可比我多多了。”
“那怎可能呢?不至於不至於…”
羅沉來到壺禺身前幾乎面對面的距離、盤膝坐了下來,“冥王用您的魔珠練魔煞功,已經練傻了。至於大樟長老,他知道的太多了,說法也太多,一會真一會假,我可不信他了,就想著來聽聽您的說法唄。”
知道是當著外人的面故意打趣,就在身後的大樟對此並未介意,聽到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呵呵…”
而這番說辭就連壺禺也被逗笑了、隨即一併盤膝坐下,“年輕人,魔煞功是那冥王自已整出來的,其間之事我一無所知,你們再問多少遍都是一樣,我沒什麼可說的。”
“這我當然知道,所以沒打算問您這個。”
羅沉微笑以應。
“找我,不問魔珠和魔煞功,你們還能問什麼?”
壺禺反問道。
“…長老!”
羅沉聽到這裡,便大叫一聲、轉回頭看向了大樟長老去,“來,給寶貝們亮個相吧!”
此言一出,壺禺頓時眉頭鎖緊…
“好。”
大樟隨即也配合羅沉的表演,兩手伸出上前、呈蓮花狀,隨後嘩嘩幾聲,兩邊掌心中便皆同時憑空浮現了幾枚通體靈力渾厚的寶珠。
兩邊各四枚,總共八枚。
白、黃、藍、赤、紫、青、褐、黑八色,對應了金、木、水、火、雷、風、土、暗八屬性…
除光魔珠外的八魔珠,齊聚在此!
“喲,我還以為什麼寶貝,不還是這些東西嗎?”
壺禺嗤笑了聲、彷彿並未太在意,“這麼久,終於收集八枚了!還差一枚呢,大樟,你不行呀!”
“第一個問題。”
大樟並未理會、羅沉則開始問了起來,“九魔珠是您成仙后,從仙官處獲得的命格神器嗎?還是別人的?還是隻是單純您煉製出來,不屬於任何一個內丹仙人的?”
“哈哈,你猜。”
壺禺卻是極不配合,“你可以試試,把這些玩意毀了,看我死不死,或者天下之大,有沒有誰連帶著死了。”
“好吧,那下一個。”
羅沉盤手抱胸、繼續向壺禺問道,“您當年,知道您的魔珠可以被用來練魔煞功這種東西嗎?在沒有魔煞功的時候,您的魔珠的作用是什麼?”
“能不能換些問題,這些早百年前就有別人問過了!”
壺禺擺了擺手嫌棄道,“我自已都是內丹成仙的,我會鑽研出煉精化體的玩意嗎?說起來,九魔珠若還在我手,時間若還充裕,我應該能研究出比這什麼魔煞功厲害得多的法門,真是讓後人給禍害了。”
“冥王是您後人?”
羅沉順著問道,“你們之間有血緣關係嗎?”
“哎呀,這種東西誰知道呢,這四百多年我是被關在這,又不是在雲光城養老!”
壺禺聽得越發煩躁,“你這小輩,問來問去就這些問題,不會真是來翻百年前的舊案的吧?就這些事,大樟全都知道,你問他就是了,打擾我做什麼呢?”
“確實。”
大樟在後邊同樣盤手抱胸、平靜答道,“當年查過,他們之間沒有血緣關係,純粹只是同鄉而已。元沉,你要來見他,應該問些前輩們沒問過的問題才是,不然沒必要專門問他。”
“好吧,那行,那就來問點正事了。”
羅沉轉頭向大樟長老應了一聲後,便轉回看向壺禺,隨後開口、直接語出驚人,“壺禺前輩,你當年是不是和我們玄闕宗的叛門弟子安桓軫藏雲嵐石一樣,在被擊敗之前,就提前把光魔珠藏了起來?”
“有一說一,這個問題當年你前輩們差不多也問過了。”
壺禺故作無奈道,“你應該想通點,是你們大樟長老不行,找不到就是找不到,說我藏起來做什麼?我都被關起來了,藏著又有何用?我若是能藏,怎麼不九枚都藏起來,只藏一枚又意義何在?”
“嗯…那就最後一個問題吧。”
羅沉微微笑起的問道,“壺禺前輩對‘柏川王’此人,是如何看法?”
“喲,這個還有點意思。”
壺禺聽到此處也終於來了興致,於是抬起頭,陷入了回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