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存了十萬塊進羅勇的就診卡，蘇歌拿著收據，正要大踏步走出醫院，就看到劉芬拐進了樓梯間打電話。

於是蘇歌就靠著牆，靜靜聽著。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劉芬罵罵咧咧了幾句，越說越激動。

“姓蘇的那王八蛋，你們一定要替我曝光死他！他不拿出一百萬，這事都不能算。交警那邊我也會去鬧，我要他們包庇不了他！”

“社會醫療眾籌捐款？不要提這個事了，這年頭沒人心不是黑的。眾籌渠道幫忙操作的人那邊要收70%，到我手才30%，還要稽核用途，到現在還沒法到賬，就算到賬了，也遠遠不夠醫療費。”

“網紅捐款你好意思提？他們就過來擺拍，擺拍完留下了水果籃，信封裡都是空的。這年頭哪有什麼好人，都是作出來的。”

“鄧總，你不能齋放空炮，不給點實際的出來啊！你公司的網紅過來擺拍，賺足了流量和眼球，我算看出來了，摳搜是一個技術活，很少人能學得會，鄧總你就不一樣，簡直是這方面的磚家！”

……

剛說著，就有一個主播模樣的女人來住院部：“請問羅勇住哪一床？”

值班護士指了指具體房號，感慨道：“還是網路上好人多啊，下次誰還敢說網紅沒有社會擔當？你也是來給羅勇籌集捐款的嗎？”

“額，啊，對對對。”主播模樣的人連忙應道。

年輕護士給主播模樣的人豎起大拇指：“還是好人多。這一天都來三波人了。你是第四波。羅勇會感激你們的。”

樓梯間裡，對方警告道：“劉芬，你也不能這麼說，哪次作秀不是給你留下一千塊營養費？這麼說，你不要這一千塊了？”

劉芬市儈地急道：“要！”

“那你知道怎麼做？”

劉芬道：“不聲張，感激網紅好人，絕口不談作秀的事。”

掛了電話後，劉芬看著樓梯間禁止吐痰吸菸的標誌，呀呸著朝樓梯口吐了一口濃痰。

抬頭看到好像有監控，連忙走過去，拿鞋底來回摩擦，把濃痰踩擦得只剩印痕：“一千塊也是錢。”

剛走出電梯間，那主播就迎了上來：“劉阿姨你好，我在網上看到了你兒子的遭遇，想過來盡點心意。”

戴著鴨舌帽的蘇歌一看，不就是皇朝盛世娛樂城跑場的芯芯嗎？

有點意思！

劉芬立刻露出一副嘴臉，醞釀了三秒鐘，眼淚在眼眶打轉，配合道：“好人一生平安！”

芯芯對著手機嗲嗲地說道：“這裡是醫院，不能喧囂的哦，芯芯的聲音可能會很小很小。哥哥們，人間自有真情在，關注芯芯也是愛。咱們今天把愛帶給需要幫助的人，芯芯的任務就是籌到二十萬，除了把今天直播間的所有禮物折現，我個人再捐五萬。”

“要不是芯芯才剛大學畢業，能力有限，也不用這樣開直播來完成任務。三分喜歡點關注，七分喜歡刷禮物，禮物不白刷，真情你我他！”

這會芯芯的角色又是剛畢業了。

“剛進來直播間的大哥們，麻煩點點贊，終生不遺憾。先點贊，再分享，助人為樂你最棒！”

說著說著，來到羅勇病床前，照例又是一通演戲。

“阿姨，聽說有不少人過來捐款，你怎麼看待這種現象？”

劉芬鏡頭感十足，滴了幾滴眼淚：“我家羅勇能得到社會的關注和關愛，都是你們的功勞。我，我，我在這裡給你跪下了。”

“阿姨，使不得，使不得！”

“我一個離異女人帶娃，現在又遭逢不幸，芯芯啊，你能不能幫劉阿姨把賬號打在公屏上？阿姨很過意不去，要你們這麼盡心幫忙。”

劉芬這麼一說，直播間立刻有人起鬨，要直接給劉芬打款。

芯芯為難道：“這不行的，阿姨，會被限流和封號。對了阿姨，這裡有五萬塊，是我一點心意。”

說罷，手機鏡頭對準大信封，芯芯也將五萬塊拿出來又放回大信封去。

這波操作，的確引來了榜一榜二榜三……的慷慨刷刷刷。

“芯芯，好樣的。”

“不枉哥哥心疼你。”

“我決定了，以後就粉你一個。全網最善良的良心主播，沒有之一！”

作秀了一番，芯芯關掉了直播。

笑容也跟著關掉了。

劉芬看起來融洽地送芯芯，芯芯一手拉著劉芬。

“謝謝你，你是好人。”

“阿姨，你要堅強，羅勇會沒事的。”

有一句沒一句的，護士站都看得感動了。

拉拉扯扯的，又扯到了樓梯間，芯芯拉扯著劉芬下了兩層樓，這才伸手要回大信封，劉芬不肯鬆手，芯芯拍著劉芬的手背，冷聲道：“撒手，撒手，撒手。”

“你剛剛完成任務了，我看到你完成任務了，這一下子就是幾十萬的禮物，你這五萬塊給我老婆子又怎麼樣？”

“劉芬，你和公司有協議的，難道你要違約？你要知道，違約可是要當被告的。”

劉芬慫了，鬆開了手。

芯芯將錢取回，放回包包裡。

劉芬欸欸欸道：“那一千塊呢？不是說每次配合作秀就有一千塊嗎？”

“你找鄧總去要，我又不是鄧總！”芯芯明顯是想私吞這筆五萬塊錢，繼而激怒劉芬，重新在包裡拿出大信封，挑釁道，“你個老妖婆，你有種就來搶啊！”

劉芬給這麼一激怒，廝打著過來搶：“老孃就來搶了，你個小碧池，吃人血饅頭的小碧池，你以為老孃不敢。”

芯芯哪裡打得過劉芬，給劉芬薅著頭髮，仍舊不忘拿出手機錄影。

拉扯間劉芬把大信封搶到手，芯芯也錄到這一幕，然後收起了手機：“老妖婆，算你狠！看你胖得像個鬼，我真心看不下去了，活該你離異帶娃！”

“你一個把飯變成屎的人，哪裡來的勇氣去笑話一個把飯變成肉的人啊？你個小碧池，你個瘦竹竿，看我不撕爛你！”劉芬氣勢洶洶。

芯芯看似不敵，只好落荒而逃。

像打了勝仗的母雞，劉芬得意洋洋地開啟大信封，下一刻，傻眼了。

“白紙！不可能，我親眼看到她拿出來的！怎麼會是白紙？”

當即在那哇哇大哭：“殺千刀的！你們都欺負我！連老天爺都欺負我！為什麼要讓我兒子得這病啊！兩個月前查出來腦袋長東西，好不容易有個姓蘇的來背鍋，怎麼偏就是個送外賣的窮鬼啊！沒有冤大頭我怎麼給我兒子治病啊！”

越哭越不心甘，劉芬拿出手機撥通電話，破口大罵：“鄧戥，你個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這一幕，被在上兩層樓冷眼旁觀的蘇歌盡收眼底，錄在手機裡。

蘇歌意想不到鄧戥竟然真的拿羅勇的事來進行流量兌現，搖了搖頭，走開了。

剛剛病房沒法靠近，但樓梯發生的事情，他心裡敞亮，這劉芬估計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