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村咲希和醫生溝通完後,打發女兒去安排後續的事,和松本桑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
“你很像你的母親。不,應該說是三分長相七分氣質上的相似。你比她還要更漂亮。”
中村咲希神色柔和地端詳著松本桑的面容,半是回憶半是感慨。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松本春奈的時候,是在她和中村倉駿的婚禮上。
彼時,松本春奈已經嫁給了松本凌野,她挽著松本凌野的手臂,笑吟吟說:“吉田小姐真漂亮,中村,你可要好好珍惜呢!”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陌生女孩子的善意,羞紅了臉不敢看松本春奈,結結巴巴回道:“松本夫人才漂亮!”
她從小就因臉上的胎記而自卑,也受到了來自女孩和男孩們的排擠,甚至連即將要嫁給的中村倉駿也是看中她家裡的錢而娶她。
松本春奈拉著她的手,搖了搖頭,“不是喲,你的眼睛很漂亮,椎名小姐有一個美麗的靈魂。”
她一直記得這句話。
可是,那溫柔善良的女子死在了十二年前的爆炸案中。
松本桑看著人來人往的走廊,耳邊傳來痛哭、歡笑交織的聲音,醫院上無時無刻不在上演著生死離別。
她和她的母親相似嗎?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們其實一點兒也不相似。
她輕聲地回應,“是嗎,真好。”
中村咲希莞爾一笑,拍了拍她放在膝上的手,“阿姨很喜歡你,以後如果可以,能不能多和阿姨聯絡?”
松本桑對上那雙透過她看另外一人的眼睛,眨了眨眼睛,輕輕點了點頭。
晚霞從雲層中暈出一點光,染得天空一片漸變的橘紅,由深漸淺,夢幻得像是一幅暈染的水彩畫作。
松本桑從計程車上下來,看了一眼東京傍晚的街景,走向距離最近的一家蛋糕店。
她逆著光,腳下踩著自己的影子,不徐不緩地走向與光相背離的方向,晚風輕輕掀起她烏黑的長髮,似是在不捨地挽留。
蛋糕店的櫥窗裡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各色糕點,色彩搭配相得益彰,樣式精緻,配合著空氣中的香甜,勾得人食慾大動。
整個店都是甜蜜蜜的。
松本桑躊躇地站在櫥窗前,久久不能下決定。她努力回憶著父母在世時的最後一個生日蛋糕,卻一無所獲。
時光太久遠了,遠到那些細枝末節開始慢慢褪色,成為時光長河裡微不足道的一角。
松本桑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再沒有心情仔細挑選。她合上雙眼,隨手指著一個蛋糕問道:“請給我一個這種蛋糕。”
一旁等候良久的店員耐心地回道:“這種蛋糕現做需要等待二十分鐘,這個時間您能接受嗎?”
“可以。”
二十分鐘後,松本桑一手提著蛋糕,一手挽著包包,踏入了無邊的夜色之中。
穿過高矮錯落的房子,松本桑在一個漆黑的小巷口腳步微不可見的一頓,餘光瞥了一眼身後,而後步履如常走進漆黑無光的小巷。
高樓之間的暗巷,在暗淡的月色下,像是張著嘴的巨獸慢慢吞噬了自投羅網的少女。
鮮有人煙的小巷中一片寂靜,松本桑如願聽見了身後細微的腳步聲,眉眼微彎,可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
身後之人從早上出咖啡廳時就跟了她一路,錢帛動人心,亦或者美色迷人眼,即便跟到晚上也依舊不放棄。
那麼,她就成全他好了。
走至近小巷中段,身後的腳步聲漸漸大了起來,也許是覺得獵物無路可逃,主人不再小心掩飾痕跡。
池田二郎興奮地看著完全合心合意的獵物,幻想著那張美麗柔弱的臉上露出的驚恐、無助的神色,那是該多麼得令人激動、興奮。
瞧,光是想想,他身下的夥伴就已經迫不及待了啊。
“先生,你好像很高興呢~”
雖是語含笑意,聲音也溫柔如水,可不知怎麼的,這話讓池田二郎後背泛起了一層寒意。
他錯愕地發現,在他不注意的時候,他的獵物已經停下腳步,正對著他,沒有一絲的驚慌,甚至還有點......笑意?!
這和他臆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松本桑歪了歪頭,勾起唇角,笑吟吟地問道:“誒,為什麼不回答我呢~”
冷汗從額頭滑落,模糊了視線,池田二郎拿著刀的手微微顫抖,心底上湧上無盡的恐慌。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森冷、惡意的壓迫感。
他只在曾經無意窺見的,黑暗組織交手中,感受過。
他被騙了!
這哪裡是柔弱可欺的小綿羊,分明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狼!
“我要生氣了哦~”
恍若女孩撒嬌一般的語氣,甜甜的,卻讓池田二郎壓力備曾。
松本桑慢條斯理地抬起白皙纖細的手,將胸前散落的長髮撩至腦後,瞥了一眼左側後方。
“噠!”
一顆小石頭滾落的聲音,寂靜的暗巷中清晰可聞。
池田二郎心臟驟然猛地一跳,不好!
他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卻不慎踢到了一顆小石頭。
他艱難地嚥了咽乾澀的喉嚨,艱澀地開口:“我......”
他心知求饒是沒有效果的,對於深陷黑暗之中的人來說,求饒只能愉悅對方,卻不會帶來一線生機。
但還是想要努力一下,萬一呢?
“噓~”
食指輕輕抵唇間,松本桑打斷了他的話,抬腿一步一步逼近。
角色反轉。
高階的獵人,往往總是以獵物的方式出現。
“噠、噠......”
那高跟鞋的聲音,不急不緩,彷彿每一步都踩在鼓點上,在漆黑的夜裡,莫名給人一種壓迫感,甚至先是敲打在池田二郎的心臟上,讓他止不住地顫慄。
他想要逃跑,可連逃跑的勇氣也沒有。
無錯書吧沒有一絲的殺氣,卻死死地壓迫著他,擊潰了他的心理防線。
“先生,遊戲結束~”
松本桑走到了他的身側,抓起了他那握著刀的手。
池田二郎呼吸一窒,瞪大了雙眼,聽見了那細微的聲響。
“噗呲!”
那是衣物被利刃割裂的聲音、以及利刃沒入肉體的聲音。
他的身體因疼痛而猛烈一顫,隨後脫力向下跌去。
意識在慢慢消逝,他模模糊糊間聽見了最後一句話,語氣輕柔含笑、帶著點漫不經心。
“さようなら~”
松本桑打著手機上的手電筒,仔細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屍體,確認沒有留下不該留下的東西后,拎起放在一邊的東西,轉身朝暗巷的另一端走去。
在暗巷中間的十字交叉口,她腳下步伐不停,側首對上了一雙泛著森寒的眼眸。
漆黑夜色下,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姿隱藏在暗處,一點猩紅明明滅滅,唯有那零星灑下的月光落在他的長髮上,閃爍著微弱的銀光。
這是一個危險的傢伙,直覺這麼告訴她。可那又怎樣,天這麼黑,他們誰也看不清誰。
不過,對方銀色長髮挺特別。
她含笑朝著那雙銳利如刀眼睛輕眨了下右眼,轉頭繼續走出了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