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羽營。

鬧事的糾紛，池墨軒很快就處理完了。

莫名其妙地，甚至是有些詭異的，池墨軒在做事時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能夠預見別人即將說的話和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就好像這些事他曾經經歷過一樣。

還有昨晚那個夢，關於何憶濃的一切，都是那麼真實，一舉一動都牽動著他的心緒，就彷彿是真正發生過一樣。

還有那詭異的疼痛，毫無徵兆地突如其來，又在忽然間消失，池墨軒揉了揉眉心，太奇怪了！

讓他捉摸不定的還有何憶濃的態度，就像是緊握在手中的流沙，池墨軒隱隱有一種預感：何憶濃好像要離他遠去。

不！

不可能！

何憶濃是愛他的，全心全意愛著他，這一點，池墨軒心裡很是確定。

委屈只是暫時的，將來，他一定會對何憶濃好的。

池墨軒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王爺！”餘安走了進來。

“何事？”

“王府管事差人來報，太后娘娘早上召王妃進宮了。”

池墨軒知道，昨天，何憶濃跟他大吵大鬧的事，一定會傳到太后那裡。

王府裡，有太后的人，這一點，池墨軒心裡十分清楚。

一直以來，他都不覺得這能有什麼，他所做的一切，都不怕池雲舒知曉。

這是他默許的。

太后不喜歡何憶濃。

或者說，無論他娶誰為王妃，都未必能入得了太后的眼睛。

每次進宮，池雲舒都會找各種理由為難何憶濃。這些，池墨軒也都是清楚的。

池墨軒是孤兒，當年差點餓死在街頭，是池老爺救了他，收他為養子，池家對他有救命之恩，也有養育之恩。

池家對他恩重如山。

他對何憶濃說，池雲舒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他讓何憶濃要把池雲舒當成親姐姐一樣看待。

今天早上，池墨軒離開王府時，心裡莫名地一陣陣忐忑不安，他囑咐王府管事，若宮裡來人宣王妃進宮，立即通知他。

池墨軒有一種預感，如果何憶濃進宮，怕是會有不好的事發生，會讓他追悔莫及。

也許，只是他想多了。

太后也許會為難何憶濃，但是，應該是不會傷害何憶濃的。

從前，池墨軒很是篤定，現在，不知為什麼，池墨軒不敢去賭了。

“備馬，去皇宮！”池墨軒立即放下手裡所有的事物，翻身上馬，一刻都不能等了。

一路狂奔，來到了皇宮。

池墨軒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何憶濃受傷。

在宮門口，問過侍衛，池墨軒才得知何憶濃已經出宮了，據說還得了不少太后娘娘的賞賜。

池墨跡轉身正要離開，“奴婢見過王爺！”

池雲舒身邊的宮女素心走過來見禮。

素心是太后身邊的紅人，得太后信任並重用。

“王爺是要見太后娘娘嗎，太后娘娘在怡心亭，奴婢帶王爺過去吧！”

“不必了，本王要回府！”

素心微怔，眼波流轉，含情脈脈，“奴婢恭送王爺！”

池墨軒也察覺到了素心今日的些許異樣，心中疑惑，“王妃今日入宮了？”

“是，王爺！”

“何時離開的？”

“回王爺，大約半個時辰前。”

“今日在慈安宮都發生了什麼？”

“回王爺，今日……”

素心把今天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訴了池墨軒。

“王妃她真這麼說的？”

池墨軒也有些不敢相信，昨天，得知他要娶側妃，何憶濃的傷心、失望、憤怒，都不像是假的。她指責他言而無信，有違誓言，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又為何要娶她……

昨天還跟他吵得不可開交的人，只一個晚上，何憶濃就想通了，變得寬容大度起來，開始開開心心地給他張羅著納側妃，這樣的變化，池墨軒怎麼能相信呢？

“嗯！”素心點頭，“王妃娘娘好像真的想通了，寬容大度，和善可親，王妃娘娘還說……”

素心吞吞吐吐，臉頰上升起兩糰粉紅的雲霧，羞澀地低著頭。

“王妃還說了什麼？”

“奴婢送王妃娘娘出來時，王妃娘娘拉著奴婢的手，笑著問奴婢是否心悅王爺，可願意入王爺為妾……奴婢但憑王爺王妃吩咐……”

在素心看來，何憶濃在此時納她入王府為妾，是再正常不過了，無非是為了爭寵，保住地位的一種手段而已。

這種事，她在後宮裡見得多了。

當年，太后池雲舒懷孕時，怕失了聖寵，就把自己身邊的宮女送上了龍床。

那宮女現在已經成了婉太妃。

何憶濃還要給他納妾？

池墨軒只覺得心臟像是被猛地敲了一悶棍一樣，又悶又痛，疼得他喘過氣來。

素心對他的那點心思，池墨軒早就清楚。

池雲舒也委婉地跟他提起過。

池墨軒也表示過，如果太后需要以此拉攏人心，池墨軒並不介意把素心納為妾室，多一個女人而已，王府還養得起。

可現在這事由何憶濃提出來，池墨軒的心裡便像壓了一塊石頭一樣，沉重憋悶。

昨天，何憶濃跟他吵鬧時，他心裡雖然有些怨忿，覺得何憶濃不識大體不太懂事，太能鬧騰，但是心底某個地方卻還是舒服的，因為他知道何憶濃的心裡滿滿的都是他，她所求的，不過是與他一生一世一雙人。

現在，何憶濃相通了，大度了，寬容了，給他又娶側妃又納妾的，池墨軒的心裡反而不舒服了。

“餘安，回王府！”

“是！”

“恭送王爺！”

醉仙樓。

“小姐，你剛才對素心說的話是真的嗎，小姐真的要讓素心進王府為妾嗎？”春曉忍了一路還是問了出來。

“當然，這是好事。”

“好事？”春曉疑惑不解，之前，小姐不是還因為王爺娶側妃吵鬧不已嗎？

春曉知道小姐想要的是和王爺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然，小姐也不會那麼生氣。

給王爺納妾，怎麼就又成好事了呢？

“拉攏人心，怎麼就不是好事了？”

多一個盟友，少一個敵人，對何憶濃來說，當然是好事。

上一世，池雲舒看出了素心的心思，給她提過，要素心給池墨軒當侍妾，何憶濃死活不同意，做了這個惡人，讓素心記恨上了自己。

後來，素心在背後沒少出陰招下狠手。

這一次，這個人情，不妨由她來送，這個好人，由她來當好了。

拉攏人心嗎，她何憶濃也會。

何憶濃一進醉仙樓，就看到自己今日想找的兩個人——洛玉楓和洛疏桐兄妹二人。

這兄妹二人如今剛到京城，在醉仙樓做樂師。

前世，洛玉楓和洛疏桐與西南邊境的永安王府、丞相府、攝政王府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此事，說來話長。

前世，何憶濃也是許久之後，才理清這團亂麻的前因後果。

洛玉楓和洛疏桐是西南永安王手下一個小官吏的子女，他們還有一個姐姐，叫洛柳煙，生得花容月貌，桃羞杏讓。也就是這樣的美貌為自己招來的禍端。

永安王的二公子顧承恩，在西南，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一日，偶然遇到這位絕色美人，見色起意，起了歹心，將人強搶進府內，非要納人為妾侍。

沒想到這洛柳煙性子十分剛烈，寧死不從，撕扯間傷了顧承恩的手臂。

顧承恩惱怒至極，讓人將洛柳煙虐打致死，死狀極為悽慘。

洛煙柳的父親將顧承恩的惡行告到了永安王顧寒城的面前，那顧寒城本就是個不明是非的，對顧承恩極為驕縱，這顧承恩雖為二公子，不是世子，卻是顧寒城心裡屬意的接班人。

這等醜事，顧寒城是不會讓顧承恩認下的，更不會為洛煙柳伸冤。

洛寒城以洛父誣陷訛詐為由，打了洛父八十大板，洛父當場被打死，顧承恩還讓人一把火燒了洛府，斬草除根，洛母就是被活活燒死的。

洛玉楓和洛疏桐二人當時在外學藝，逃過了一劫。

得知真相後，二人隱姓埋名，喬裝改扮，一路顛沛，終於來到了京城。

他們是來告御狀的。

京城也有永安王府的勢力，二人不敢輕舉妄動，先在醉仙樓做了樂師，討個營生，打算從長計議。

他們又哪裡知道，顧寒城早就有所安排，二人一到京城，就被人盯上了。

戶部尚書的庶子馬鴻是個紈絝子弟，胸無點墨，不學無術，在醉仙樓吃酒時，看上了彈琴的洛疏桐，上前調戲時，與洛玉楓和洛疏桐發生爭吵，洛玉楓被馬鴻的小廝失手打死，洛疏桐一時情急，拿刀殺了馬鴻。

這個案子落到了大理寺卿謝南昀的手上。

謝南昀是池墨軒的人。

當年轟動京動的丞相府真假千金案，慶國公府世子掉包案，都是他破的。

永安王府世子顧千亦在京城做質子。

顧千亦是顧寒城前王妃所生，不得顧寒城喜歡。

池墨軒想得到西南永安王府的助力，與顧寒城達成了協議，讓謝南昀將此事壓了下去。

洛疏桐的手上帶著西南百姓的簽名血書，帶著顧承恩的罪證，這些東西不知為何，落到了永安王世子顧千亦的手上。

顧千亦拿著血書和罪證，在朝堂之上，狀告顧承恩。

皇帝年幼，執政的是池墨軒。

池墨軒與顧寒城早有協議，顧千亦這狀如何告得贏？

池墨軒裝模作樣地讓大理寺徹查此事。

接著，永安王顧寒城一紙奏摺送上了朝堂，訴說顧千亦不忠不孝，誣告兄弟，也呈上了證據。

這時，洛疏桐在牢中自盡而亡，還寫下了認罪書，承認自己是誣告顧承恩，目的是為了讓顧千亦能順利回西南繼承永安王位。

顧千亦百口莫辯。

顧寒城請旨廢了顧千亦的世子之位，立顧承恩為世子。

池墨軒讓人將顧千亦軟禁在京城的永安世子府，因為心裡有愧，倒是不曾讓他的日子太過清苦。

顧千亦有一個嫡親的姐姐，名叫顧宛凝，與丞相府的公子，也就是何憶濃親哥哥楚語瀾自小便訂有婚約。

丞相府的夫人，何憶濃的親生母親與前永安王妃，也就是顧宛凝和顧千亦的親生母親是閨中蜜友，這婚事，便是她們二人訂下的。

顧千亦被軟禁後，顧宛凝便來了京城，明面上是來完婚，其實是來自己的親弟弟的。

楚語瀾與顧宛凝兩情相悅，不想，顧宛凝為了顧千亦，竟然退了與楚語瀾的親事，說是心悅池墨軒，要嫁進攝政王府。

池雲舒許了顧宛凝攝政王平妻之位。

池墨軒也答應了。

那時，何憶濃的心已經傷痕累累，心如死灰，已經不在意了。

在婚禮前夕，永安世子府突然天降大火，顧千亦葬身火海，只餘一具焦屍。

在大婚之日，顧宛凝服毒自盡，死在了花轎之上。

她的哥哥楚語瀾立下誓言，終身不再娶妻。

這一世，何憶濃要先救下洛玉楓和洛疏桐兄妹，永安王府的事情，再從長計議。

顧千亦、顧宛凝、楚語瀾的悲劇，她不想再發生。

只要是給池墨軒添堵的事情，何憶濃很高興去做。

何憶濃雖然不是什麼心懷天下、替天行道之人，但是像顧承恩那樣的惡魔，憑什麼能繼承永安王位安亨富貴？

惡人就應該有惡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