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軒夢到了何憶濃,今天的何憶濃。
在夢裡,他看到何憶濃在廚房裡忙了一整天,為他燉養胃湯,為他做飯食菜餚,對他口味、喜好、禁忌,何憶濃一清二楚。
她為他忙碌著,臉上帶著幸福的、滿足的笑容。
然後,在她的期盼中,他回來了,告訴她,他一個月內,他要娶吏部尚書之女許蔓蓉為側妃。
何憶濃跟她鬧了起來,將那一桌菜餚全部掀翻,連靜逸軒都砸了。
兩人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她帶著人去了落梅苑。
這些,都是池墨軒白天經歷過的。
後來夢到的,竟是何憶濃來到落梅苑後的情形。
何憶濃很生氣,傷心而又委屈,無論池墨軒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他看到何憶濃被一個倒下來的架子砸到了,暈了過去,頭上受了傷,流了血。
他想去扶何憶濃,卻發現自己像是一個透明的隱形人,碰不到任何東西,也開不了口,別人也看不到他。
春曉和秋月拿來了吃食,都被何憶濃打翻了。
這一整天,她幾乎都沒怎麼吃東西。
冬雪帶著王太醫過來了,也被何憶濃趕了出去。
池墨軒看到自己帶著人來到了落梅苑,聽到何憶濃還在吵鬧、發脾氣,搖搖頭又走了回去。
池墨軒醒來時,丑時剛過,他是被痛醒的。
他的心,彷彿被正被千刀萬剮著一樣,痛得清晰,痛得劇烈。
沒來由的,為何會這麼痛?
還有,剛才他夢到的是什麼?那麼清楚,就彷彿是他曾經親身經歷一樣。
可是,何憶濃今日到落梅苑後並不是他夢中的樣子啊!
太痛了,池墨軒痛得冷汗淋漓,“餘安,林風!”
“小的在!”
“屬下在!”
“去叫王太醫!”
“王爺,您怎麼了?”餘安發現了不對勁。
“痛!”池墨軒捂著心口,汗珠不斷地滴落。
王太醫趕來後,池墨軒的疼痛突然就消失了,一點疼痛的感覺也沒有了。
“王太醫的身體並無異樣。”王太醫認真把了脈,沒有斷出病因,“許是在下見識短淺,醫術不精,無法確診緣由,明日我請太醫院的其他太醫來……”
“不必了,此事還請王太醫莫要聲張,不要讓他人知曉,本王心中自有決斷!”
“是,王爺!”
送走王太醫後,餘安還是不放心。能讓王爺痛成那樣的,應該不是普通的小病症。
“王爺,不如明日再召其他太醫看看?”
“不必了,許是我剛才做了噩夢,受了驚嚇。”池墨軒隱隱覺得應該跟自己做的那個古怪的夢有關。
第二日,沒有何憶濃在身邊溫軟纏綿,池墨軒早早就起來了。
不知為何,他覺得今日的天氣格外冷。
“王爺,飛羽營的人來報,昨晚飛羽營裡有人鬧事,韓將軍現在將人都扣了起來,等王爺裁決。”
“現在就去飛羽營!”
飛羽營是池墨軒剛組建的皇城守衛,容不得半點閃失。
“早膳已經備好了,王爺!”
下人端著早膳走了進來。
餘安一看,是粥、包子、兩樣小菜。
這是恢復從前的樣子了?
“怎麼回事,王妃沒有吩咐廚房做早膳嗎?”餘安低聲問。
這幾樣,是王爺從前每天早上吃的。自從王妃進府後,每天都吩咐廚房變著花樣的做各種吃食,有時王妃還會親自下廚,那些小糕點、各種各樣的湯、粥,各式各樣的小菜,色、香、味樣樣俱全,單單是看著,餘安都覺得賞心悅目。
“王妃吩咐廚房做早膳了,但是,只讓送去了落梅苑,還說……以後王爺的膳食她不會再插手,讓廚房按從前的做就好了!”下人小聲地回著。
池墨軒耳力甚好,一字不差地聽得清清楚楚。
餘安偷偷瞄了王爺一眼,池墨軒臉色陰鬱,卻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王爺,這早膳……還吃麼……”餘安低著頭小心翼翼地說。
“吃,幹什麼不吃!”池墨軒像是跟誰賭氣似的,坐下來拿起筷子不管什麼就往嘴裡塞。
沒了她何憶濃,他還不吃飯了?
他可是北原的攝政王!
這攝政王府裡,他是主子!
沒一會兒,池墨軒把端來的早膳吃了個一乾二淨。
“走,去飛羽營!”
這一夜,是何憶濃在攝政王府睡得最好的一夜,一直睡到了自然醒。
享用了豐盛的早餐後,何憶濃又精心打扮了一番,算計著,宮裡的人也應該快到了。
果然,在她做好準備之後,太后的人到了,宣她進宮,與前世一模一樣。
只是這一次,何憶濃絕不會讓前世的事情再發生。
入宮的馬車上,思考了一路,何憶濃還是覺得自己能跟池墨軒順利和離機會不大。
池墨軒需要丞相府的助力,確切地說,他需要丞相府女婿這個身份來穩住朝堂上那些搖擺不定的官員們。否則,他也不會費那麼大周折去藥王谷與她偶遇,費盡心機讓自己愛上他,還破了名震京都的“丞相府真假千金”案,讓她身世曝光天下,以真千金的身份回到丞相府。
池墨軒的處心積慮、千般算計,都是為了穩定朝堂,讓當今聖上坐穩皇位,說到底,他做的這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池雲舒——當今的太后娘娘。
池雲舒是池家唯一的嫡女,池墨軒是池老將軍部下的兒子,父母雙亡,是個孤兒,被池老將軍收養。
所以,雖然池雲舒是池墨軒名義上的姐姐,但是,二人並無血緣關係。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義深厚。
池雲舒就是池墨軒心中的白月光。
前世,是她太單純了,她以為池墨軒是真心愛自己的,被他吸引,為他傾倒,毫不保留的義無反顧地把自己滿腔熱情和全部真心都交付了出去。
後來,在她和池雲舒之間,池墨軒一次次捨棄了她選擇了池雲舒,她才發現真相,也徹底寒了心,斷了情。
在她詐死後,池墨軒瘋了一樣,全無理智,想盡一切辦法要復活她。
他們都說,池墨軒後悔了,在“她”死後,才發現他真正愛的人是她何憶濃。
對於這種說法,何憶濃內心沒有半點波瀾,池墨軒的一切都跟她沒有半點關係了。
就算是他後悔了又怎樣?
他後悔了,她就一定要原諒他嗎?
他發現已經愛上了她,她就一定要接受要回應嗎?
憑什麼?
那她之前受過的那些傷痛又算什麼呢?
這一世,何憶濃可不想再摻和進池墨軒、池雲舒兩人那複雜糾結的情感裡,她只想快樂逍遙地過自己的日子。
如果不能和離,就只有跑路了。
好在,她有前世詐死的經驗,想跑路也不難。
只不過……
何憶濃輕撫著自己的腹部,如今她懷了孩子,前世“跳崖”的方法不能再用了,需要重新謀劃。
想著想著,皇宮到了。
何憶濃提起了精神,跑路的事情再慢慢謀劃,當務之急是要應付眼前的事。。
“妾臣見過皇后娘娘!”何憶濃規規矩矩地行禮,儀容端莊,挑不出半點錯處。
半晌,池雲舒才蹙著眉不情不願地說道:“免禮,坐吧!”
何憶濃丞相府千金的身份擺在那兒,有些事,池雲舒也不好做得太過分。
宮女搬過來一把椅子。
“謝太后娘娘!”何憶濃恭恭敬敬地回著禮,卻沒有立即坐下,她狀似無意地看了一眼身後的椅子,忽地像是發現了什麼,何憶濃用手輕輕晃了晃,“咣噹咣噹”,椅子不停地搖晃起來。
何憶濃嘴角噙著淡若無痕的笑意,像是發現了好玩的玩具一樣,用將那椅子晃了幾下。
“咣噹!咣噹!咣噹!”
池雲舒嘴角抽了抽,那聲音如同巴掌一樣打在她的臉上。
“太后娘娘節約簡樸,這一點,臣妾還需向太后娘娘多多學習!這椅子,若修好了,還能再用多年,只是現在這個樣子……”何憶濃頓了頓,語氣真誠而又謹慎,一副全心全意為太后著想的樣子,“若是哪個身嬌體貴的夫人、千金不小心摔倒了,還以為太后娘娘是有意為難呢!”
前世,何憶濃就是這樣中招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還被指責舉止粗魯、有失儀態,她又堅決不答應讓池墨軒迎許蔓蓉為側妃,池雲舒又罰她在外面跪著反省,何憶濃就一直跪著,直到暈倒……醒來時,已經被送回了攝政王府,只是,孩子已經流掉了……
“怎麼做事的?”池雲舒面上掛不住,對著旁邊的宮女怒目而視。
“太后娘娘恕罪!王妃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錯!”那宮女跪在地上求饒。
何憶濃不為所動。
這宮女前世可沒少為難她,雖然一切都是池雲舒的授意,但是這人下起手又狠又毒,死不足惜。
“拉下去,掌嘴!”
池雲舒沒說掌嘴多少,動手的人就會一直打下去,不會停。
外面,傳來一聲聲慘叫和求饒聲。
何憶濃彷彿是耳朵失聰一樣,臉上平靜地沒有一點反應。
又有人搬來了新的椅子,何憶濃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今天的何憶濃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外面那宮女的叫聲讓池雲舒心底莫名地湧起一陣煩躁,“讓人把她拉遠點,鬼叫什麼,聽著就煩!”
“是!”
外面的慘叫聲消失了,耳邊終於清靜了。
池雲舒嘴角微揚,臉上掛著看似親近的笑容,“憶濃啊,哀家聽說阿軒想納許尚書家的女兒為側妃。”
“是。”何憶濃點頭。
池雲舒等了半天,不見何憶濃再說什麼,神色平靜無波,池雲舒只能繼續開口說道:“這許蔓蓉是京城裡有名的才女,多才多藝,賢淑知禮, 端莊大方,她進了王府,也能為你分擔一些瑣事。”
何憶濃心裡冷笑一聲,堂堂一國太后還真會睜著眼睛說瞎話!
許蔓蓉賢淑知禮?端莊大方?
真是可笑!
何憶濃自然不會表現出來,許蔓蓉這樣的女人嫁給池墨軒才好呢,渣男配毒女,天生一對,她現在巴不得成全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