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憶濃緩緩地睜開眼睛,四周簡陋的陳設漸漸映入眼簾。
這是什麼地方?她怎麼會在這裡?
在她的印象裡,無論是在藥王谷,還是在丞相府,又或者在攝政王府,她都沒住過這麼簡陋的地方。
不過,等等,這場景似乎有點熟悉。
“小······王妃,您終於醒了!”
看到何憶濃醒來,春曉鬆了一口氣,過來將何憶濃扶了起來。
春曉是何憶濃的貼身丫環,從小一起長大,形同姐妹。
嫁入攝政王府那兩年,春曉不習慣,開口就想叫“小姐”,總是出錯。
何憶濃仔細環顧了四周,熟悉而又陌生,這裡是落梅苑沒錯,卻不是她後來居住的樣子。
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是她與池墨軒賭氣搬來落梅苑時的樣子。
在何憶濃嫁給池墨軒第一百天的時候,她以為二人正是情濃蜜意之時,池墨軒卻提出要娶吏部尚書之女許蔓蓉為側妃。
儘管池墨軒身份尊貴,是北原國的攝政王,可何憶濃從沒想過要跟別的女人分享夫君。
別說他們才成親一百天,就是三年、五年,何憶濃也接受不了。
她跟池墨軒大吵了一架,把新房靜逸軒裡的東西砸了個遍,然後一賭氣,帶著人搬來了攝政王府最偏遠的院落——落梅苑。
然後,她就一直住在這落梅苑,再也沒回到主院。
何憶濃是在家人的千嬌萬寵中長大的,她以為,自己這樣一鬧,能威脅到池墨軒,現在回想起來,她當時的想法是有多可笑!
“春曉,現在可是慶安二年?”何憶濃想再確認一下,畢竟回到過來重來一遍這樣的事,還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
“小······王妃,您發燒了?燒糊塗了?現在當然是慶安二年啊!”春曉伸出手摸了摸何憶濃的額頭,又摸了摸自己的,“沒發燒啊!”
“我當然沒發燒!還有,春曉啊,以後你還是叫我小姐吧,別總是‘小王妃’‘小王妃’的叫,好像你家小姐這王妃是個冒牌的一樣!”
“小······小姐,好吧!”
“王妃,廚房燉了您愛吃的銀耳羹,還有瘦肉粥,王妃您吃一點吧!”
“王妃,這是廚房新做的糕點,您要不要嚐嚐?”
夏雨和秋月端著各色吃食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前世這個時候,一進落梅苑,她就亂砸一通,然後被一個架子倒下來砸到,暈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看到夏雨和秋月端著的吃食,氣不打一處來,吃什麼吃!夫君要納側妃,她哪裡能吃得下去?把無處發洩的怒火都撒在了這些吃食上面,一把掀翻,都扣在了夏雨和秋月二人的身上,弄得二人好不狼狽。
如今,這樣的事,她不會再做了。
前世,兩年的時間,她對池墨軒的愛一點一點地被消耗殆盡,一團烈火終究只剩下一堆灰燼。她不愛他了。
後來,也是她選擇不要他了。
在她詐死離開後,所有人都說,池墨軒為了她瘋魔了,池墨軒是愛她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前世池墨軒為了復活她,做了很多瘋狂的事,最後,他竟然真的去闖皇宮要取太后池雲舒的“鳳心”,死在了禁軍的亂箭之下。
池墨軒死了,何憶濃以為自己可以自由自在地遊遍山河大川了,沒想到,一覺醒來,竟然回到了兩年前!
他死了,為什麼重新來過的是何憶濃?
唉,算了!重新來過就重新來過吧!
這一次,她只會活得更好!
只是,這個時間節點——
何憶濃突然想到了什麼,下意識地撫向自己的腹部,這個時候,她的孩子還在!
池墨軒他不要了,但是,孩子是她何憶濃的,這一次,她會保護好他,讓他平安降生,快樂成長!
何憶濃接過夏雨手中的銀耳羹,溫度正好,何憶濃嚐了一口,香甜可口,又吃了幾塊秋月端著的糕點,胃裡總算舒服了一些。
她今日在廚房裡忙了一天,為池墨軒精心準備了一桌好菜,沒想到,飯菜一口沒吃,池墨軒就給了她一個“驚喜”,他說他要娶吏部尚書之女許蔓蓉為側妃,一個月內進門。
何憶濃不同意,大吵大鬧,掀了桌子,砸了東西,帶人搬來了落梅苑。
剛進落梅苑,又被架子砸暈。
這一番折騰下來,一整天了,她可都什麼都沒吃呢!
這一世,為了自己,為了孩子,她可不會再委屈自己了。
“夏雨,一會兒讓廚房熬些雞湯送過來,按我的口味做,我要喝!”
夏雨先是一怔,沒想到何憶濃會突然這麼吩咐,反應過來後,立即點頭應道,“是,王妃,娘娘還有何吩咐?”
不知為什麼,夏雨總覺得王妃像是突然間變了一個人。
“嗯,再做一個糯米藕吧!”何憶濃想了想說道。
“是,王妃,奴婢這就去!”
“秋月,你和春曉去庫房,看看我們這裡缺什麼,讓人都送過來,東西要挑好的,不能比原先靜逸軒的差!”
上一世,沒有她的吩咐,秋月和春曉都能把偏遠簡陋的落梅苑佈置得精緻舒適,現在有了她的吩咐,她相信秋月和春曉只能做得更好!
這攝政王府裡,還是有不少好東西的。
“是,王妃娘娘!”
“春曉姐姐,王妃怎麼樣了?王太醫來了!”冬雪拉著王太醫急切地跑進門。
前世,冬雪也是這個時候帶著王太醫來的。只不過,被何憶濃趕了出去。
如今,何憶濃倒不會把王太醫趕出去,不過,她是不會讓他給自己把脈的。
若是讓王太醫給自己把了脈,她懷孕的事可就瞞不住了。
“啊,王妃醒了!”
“見過王妃娘娘!”
“王太醫不必多禮!本宮已無礙,不過是一時氣急罷了,現在想開了,放下了,便無事了,是這丫頭一時慌了神,勞煩王太醫白跑一趟。”說著,何憶濃隨意地褪下了手上的鐲子,放到春曉手裡,衝春曉使了個眼色。
春曉立即會意,走上前,將這鐲子塞到王太醫手裡,“讓王太醫跑這一趟,辛苦了!”
“哪裡,哪裡!不敢,不敢!”王太醫推辭著不肯收。
“王太醫不必推脫,本宮這裡有一個養胃的方子,還想請王太醫看一下,指點一二!”何憶濃說道。
“不敢當,不敢當!能見識到藥王谷的方子,是在下的榮幸。”這些,可是王太醫的心裡話。
說著,王太醫收下了那鐲子,也不再推辭。
藥王谷的方子,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
王太醫離開後,何憶濃讓人鋪了床,折騰了這麼久,她需要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按照上一世的發展,明天太后池雲舒會宣她入宮,會有一場硬仗要打,這一次,何憶濃可要好好想想對策。
躺下的不久,何憶濃竟真的睡著了。
春曉和冬雪互相看了看,都表示難以置信,王妃之前鬧得那麼厲害,現在居然能安心地睡著了?兩人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難道真的像王妃所說,她想開了,放下了,就無事了?
可是,王妃對王爺那麼深的感情,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攝政王府,書房。
半個時辰過去了,池墨軒手裡的書卷還停留在那一頁。
跟在池墨軒身邊這麼多年,餘安心裡十分清楚,王爺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書房裡。
餘安一直以為,在王爺心裡,太后娘娘是第一位的,然後是當今皇上,再然後是朝政,至於王妃······在王爺心裡恐怕不知排到第幾順位了。
如今看來,王妃在王爺的心裡也不是一點地位沒有的。
王妃人特別好,開朗,大方,和善,對王爺全心全意,對府的下人也好。
自從王妃嫁進來,這攝王府似乎真正有了“人”氣,王爺也變得鮮活起來。
餘安沒想到,王爺要納側妃,王妃會鬧得這麼厲害。
王爺不可能只有王妃一個女人,這一點餘安心裡早就清楚。
他以為王妃也該清楚。
哎,希望王妃能早日想明白,不然,這府裡的日子怕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喜樂安寧了。
“餘安,茶呢?怎麼還不來?”池墨軒望著窗外,語氣透著幾分焦躁。
“王爺稍等,我去催催!”
出去泡茶的人是林風。
以林風那個榆木腦袋,餘安還真擔心他只拿著一壺茶回來。
王爺哪裡是在要茶,分明是想知道王妃那邊的訊息!
餘安出了書房,剛跑幾步就遇上了林風。
“林風!”
“呦,餘安!”
“王妃那邊怎麼樣了?”
“王妃在落梅苑被一個架子砸暈了。”
“啊?這······快去稟告王爺!”
“嗯,是!”
林風答應著,更是加快了腳步。
“林風,你這次腦子開竅了,還知道打探一下王妃那邊的訊息!”
這一次,林風有長進了。
“我在廚房聽夏雨說的,冬雪已經去請王太醫了!”
呵!原來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湊巧了!
二人迅速回到了書房。
林風一邊倒著茶,一邊說,“王爺,王妃暈倒了!”
“暈倒?怎麼回事?”池墨軒聞言站了起來。
“聽說被架子砸到了,冬雪去請了王太醫!”
“情況如何?”
“這個······還不知道······”
“啪!”池墨軒將書摔在了案几上,“胡鬧!太任性了!真是······”
池墨軒氣得轉了兩圈,最後還是走出了房門,“去看看!看看她這次還能不能消停安穩些!”
落梅苑離書房甚遠,需要走上一段。
未到落梅苑,池墨軒正遇上了從落梅苑看診回來的王太醫。
“見到王爺!”王太醫見禮道。
“王太醫,給王妃可看過了?王妃可是醒來了?情況如何?”池墨軒開口問道。
“在下見過王妃了,王妃已經醒來,並無大事。只是,王妃並未讓在下把脈,王妃出師藥王谷,精通藥理,醫術在我之上,在王妃面前,在下不敢獻醜。王妃說,她是一時氣急,如今想開了,放下了,便無事了。”王太醫實話實說。
想開了?
何憶濃說她想開了?
什麼意思?
她之前鬧得那麼厲害,弄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如今被砸了一下,就想開了?
池墨軒一直都希望何憶濃能“看開”,能懂事些。
可如今,聽到她說想開了,不知為何,池墨軒只覺得心裡莫名地有些悶悶的,似乎是有口氣不上不下堵在心裡一般。
“想開了?真的假的?別是又在瞎鬧吧!本王倒要看看,她到底要幹什麼?”
放下了?
池墨軒想知道何憶濃所說的“放下”,究竟放下的是什麼。
落梅苑門口,春曉和秋月正帶著人往裡搬東西。
“輕一點,王妃剛睡著,別吵到王妃!”
那些東西,池墨軒瞥了一眼便看出來了,可都是些好東西。
“奴婢見過王爺!”
“見過王爺!”
“王妃呢?”池墨軒淡聲問道,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表情。
“回王爺,王妃累了,說要好好歇一會兒,剛躺下睡了。”
“睡了?”池墨軒有些不信。
“是。”秋月點頭,並沒有撒謊。
“既如此,就讓王妃好好歇著吧,你們好好侍候著!王妃這樣······也好,也好!”
池墨軒帶著林風和餘安轉頭又走了回去。
“冬雪,真的不叫醒王妃嗎?那可是王爺,王妃對王爺一片深情,我們可是都知道的。”秋月望著王爺消失的背影,有些不確定。
“秋月姐姐,這是王妃親口吩咐的,就算是王爺,也不能打擾她休息。”
“冬雪,你有沒有覺得······”秋月話說到一半,突然就不說了。
“什麼?”
“沒什麼。”
其實秋月是想說,你有沒有覺得在王妃眼裡,王爺好像沒那麼重要了。
“什麼嘛,不說就算了。”
“真的沒什麼。”
何憶濃睡醒後,喝了雞湯,吃了糥米藕,又指揮著佈置了一番落梅苑。
這架勢,分明是要在落梅苑長住下去了。
這一夜,何憶濃睡得特別好。
這一夜,池墨軒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