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東柔沉默著,心裡卻翻江倒海。
她的父母在這幾年接二連三的去世,丈夫也死了。
就剩下兒子,還有大哥明玉這麼幾個血脈親人了。
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再失去任何一個親人...
但是,大哥千不該萬不該...覬覦她皇兒的江山!
“若...”左東柔只覺得有些悲涼,眼神看向某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若真是我大哥所為,哀家...”
“定然是要大義滅親的。”
她恍恍惚惚的收回自己的視線,“挽月,你覺得...他下一步會做什麼?”
凌嬋把自己的猜測告訴了左東柔。
“下一步,他會毒殺皇上。”
左東柔驚得手一抖,把手邊的茶杯碰倒,在案上咕嚕咕嚕的滾了幾圈後落地發出響亮的碎裂聲。
“他,他怎麼會...?”
“明玉已經定給皇上做皇后...他說要讓明玉生下太子...”
“又怎麼會,怎麼會毒殺澤兒呢?”
左東柔的心跳得很快,彷彿隨時要跳出嗓子眼一樣。
她的手在顫抖,空氣都好像變得稀薄了,讓她沒辦法呼吸。
她的思緒更是一片混亂,腦海中全是蕭澤的各種死法。
“他...他可是澤兒的舅舅。”
她閉上眼睛,試圖冷靜下來。
但她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集中精神,沒辦法思考。
左東柔抓住椅子,“他...他殺了澤兒又有什麼用?”
“他自然有他的安排。”凌嬋說。
“什麼安排?”左東柔猛的站起,“他到底有什麼安排?“
“皇上的幾個皇叔都死了,他還想怎麼樣?”
“殺了我皇兒,他就有機會擁有大祈天下嗎?”
“簡直痴心妄想,痴心妄想!”
凌嬋嘆出一口氣,左東柔胡鬧歸胡鬧,這方面倒是挺清醒的。
“倒也不算痴心妄想。”她說。
左東柔看過來,“什麼意思?”
“只要他師出有名。”
左東柔深吸了一口氣,“如何師出有名?”
這段時間,凌嬋她們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其實凌嬋曾經的猜想是,左綸殺害其他三位皇兄,獨留蕭熠在京中。
待他毒殺蕭澤以後,陷害蕭熠謀反,以勤王之名殺進京城。
屆時,百姓只希望戰爭早些結束,根本不在乎誰是皇帝。
而百官...也沒辦法,因為左綸已經帶兵進城。
可是現在,蕭熠也死了。
她原本的這個猜想就不成立了。
但,這段時間,她們還是有突破的。
當初闖進懷王府殺害蕭熠的那批人,雖然逃走了,但凌嬋一直在想辦法找他們。
她派出了京城和周圍的青衣樓姐妹,找尋這些人的蹤跡。
此外,還有在京城周圍活動的武林人士,也被凌嬋調動了。
經過他們的努力,總算是找到了那批人的蹤跡。
“太后是不是也和挽月一樣,以為皇家,就剩下皇上一人了?”凌嬋問。
左東柔挑眉,難道不是嗎?
“太后可還記得,先皇還有一個庶出的皇姑奶奶。”
左東柔擰起眉頭,先皇的皇姑奶奶?
“不是蕭珩。”
左東柔的眼瞳慢慢放大,有這樣一個人嗎?
“若是這位姑奶奶還在,怎麼也有九十歲了。”
九十歲....
左東柔還真的沒什麼印象了。
“這位庶公主嫁給了當時的一個武將,生下了一兒一女。”
公主的兒女也早就不在世了。
但是公主的兒子有一個孫兒,如今三十二歲,孫兒也有一個嫡子,和蕭澤一樣大,都是十歲。
雖然庶公主的血脈已經被稀釋得差不多了。
但是他們這一脈常以皇室人自居,偏又得不到皇室重視,甚至沒有任何存在感。
因為...心中難免不甘,也就被左綸利用了。
這個孫兒名為解真,如今只是兵馬司的副指揮,正六品的官職。
凌嬋雖然不知道左綸跟解真的交易內容,但是毫無疑問,解真肯定是被左綸忽悠了。
“解真?”左東柔對這個人毫無印象。
這很正常,畢竟那位公主已經是姑奶奶的級別了。
“所以,他是打算利用解真,讓他師出有名?”左東柔說完這句話,思緒慢慢清晰起來。
大哥給宮中佈下的人下令,動手毒殺皇兒以後...
便會讓解真出來控制朝廷,等解真這邊有所動作,他再趁機進京。
“可是解真為什麼會幫他呢?”左東柔現在只用他字代表左綸,大哥是不喊了。
若說左綸利用解真,可解真為什麼甘心被她利用呢?
左東柔站了很久,這會兒腿腳有點痠痛,才想起來慢慢坐下。
“他給解真許了什麼好處?這可是牽連九族的大罪,解真也敢?”
關於這一點,凌嬋也還在思考。
能讓解真幫左綸,她覺得起碼也得是大祈天下才行啊。
不然,解真為何要幫左綸呢?為了幫左綸,搭上整個解家?
解家幾代之前的那位駙馬爺,那可是人人都豎大拇指的存在。
但現在已經敗落,主要原因就是晚輩們都不爭氣。
就解真,已經比他爹好多了。
他應該比其他解家人更加珍惜解家才是...卻選擇了賭。
可若是左綸說幫解真奪天下,解真應該不會相信才是。
畢竟現在的皇上是左綸的外甥,左綸的女兒還是未來的皇后,外孫可能就是未來的皇上。
左綸又何必幫解真奪天下呢?
所以,凌嬋更趨向於...左綸自己奪天下,但是許諾解真高官厚祿的這種可能性。
左東柔沉著氣,好半天才問,“挽月,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將計就計。”凌嬋說。
“將計就計?”左東柔的聲音很大,帶著怒氣,“你的意思是,就由著他?”
“萬一他真的毒殺了澤兒怎麼辦?”
“凌嬋,澤兒是皇上,你作為臣子,就應該保護他的安全。”
她的拳頭緊緊握著,咯咯作響,下巴緊繃著,看起來還真是生氣了。
凌嬋也不爽了,聲音不由強硬起來,“太后!”
“左綸要傷害皇上,您作為皇上的母后,又在宮裡,還不能保護皇上嗎?”
“什麼事情都要我來,不如這皇位,也讓給我罷了。”
左東柔的眼睛瞪大,閃爍著怒火,“凌嬋,你...”
她猶豫了一會兒,拳頭鬆開,身體也放鬆了。
“好,皇上的事,交給哀家。”
“但是你要保證,保證儘快的抓到左綸,破壞他的計劃...”
凌嬋直接轉身,“這種事,誰能給你保證。”
她要離開這個讓她生氣的地方。
“凌嬋!凌嬋!”左東柔跌跌撞撞的追出來,卻看不到凌嬋的身影了。
她喘息著,久久的無法釋懷。
從這天開始,左東柔便日日陪著蕭澤,她對蕭澤的衣食住行全都十分謹慎和小心。
吃的,必讓蕭澤身邊的人試毒,確定沒有毒以後,才讓蕭澤吃。
穿的,也全部經她的手。
蕭澤去哪,她都跟著,甚至是早朝時。
她這樣的行為,引來百官的不滿,甚至有人懷疑她想以太后之身攝政。
為此,每日早朝都有人提出意見,其中就以劉懷玉的父親劉遠山最為懇切。
但是左東柔管不了那麼多, 她必須確定萬無一失,她經不過任何的差錯。
可是...蕭澤不理解啊。
他只覺得自己已經是皇上了,他的母后還這樣盯著自己。
終於有一天,蕭澤爆發了。
“母后,你最近到底是在擔心什麼?”正在用膳,可是左東柔卻一直不讓蕭澤動筷子,非要讓宮人試毒後,才讓他吃。
左東柔欲言又止,蕭澤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她覺得那些事情不適合告訴他。
還有...事關左綸,她也說不出口。
“皇上,哀家這都是為了皇上。”
“兒臣已經長大了。”蕭澤板著臉,十分不耐。
“皇兒是長大了,可是...”
“母后!”蕭澤把筷子扔在桌子上,嚇得左東柔的身體一顫。
“最近十幾日,你對朕的所有事情都要插手,難道不是母后認為朕年紀小,不堪為帝?”
左東柔愣住,她替自己辯解,“皇上,哀家怎麼會這麼想呢?”
她現在一心都是為了他啊,他可知道,她為了他已經準備要背棄自己的家族,背棄自己的大哥了?
“向來後宮不可干政,母后!”蕭澤大聲吼,他還是孩子模樣,如此憤怒,似乎受了什麼蠱惑。
左東柔也看出來了,她看向跟著蕭澤過來的幾個宮人。
這些宮人...這些宮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人了。
她都不認識這些人,“皇上,蘇公公呢?”
蘇公公是左東柔派過去給蕭澤的,是她身邊的老人。
無錯書吧前兩年在蕭澤身邊可是很得寵的,最近怎麼甚少看到了。
“他苛待其他工人,已經被朕罰出宮去了。”
左東柔愣住,“皇上,那可是母后身邊的老人啊,你說罰就罰了,竟不來問過哀家。”
“朕是一國之君,罰一個太監而已,不用問過母后吧?”
蕭澤憤恨的瞪向左東柔...
左東柔微張嘴巴,“皇兒....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蕭澤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母后做過什麼,又想做什麼,不需要旁人多說,母后心裡最是有數。”
說完,他站起來甩袖離開。
左東柔呆坐在凳子上,許久之後,才吩咐身邊的嬤嬤。
“你派人去尋一下蘇公公。”
蕭澤所謂的罰出宮去,並非是出宮,而是罰到了京郊的行宮或者是皇家莊子上去了。
而且蕭澤一定派人盯住了蘇公公,不然他完全可以來左東柔面前來訴苦。
“順便看看皇上身邊...到底是誰在搬弄是非,離間我們母子的感情。”
嬤嬤領命離去...
皇上和太后母子離心的事,很快傳到凌嬋這裡。
凌嬋頭疼不已的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左綸的事還沒解決呢,她們這邊又來這一出...
幸好她早有安排,不然...左綸安排的那些人還真的就得逞了。
不過,這個蕭澤,還真是個讓人頭疼啊。
他可不是個會配合的主兒。
做戲要做全套...看來還得是來真的才行。
凌嬋給宮裡的人送了信,給了新的命令。
左東柔因為蕭澤的話,連著頭疼了三日,她跟蕭澤慪氣,不親自去管著蕭澤的衣食住行,只派了身邊的嬤嬤前去。
這日早朝,左東柔在用早膳...
突然,嬤嬤慌亂的衝了進來,“太后,不好了。”
左東柔已經把她派到了蕭澤身邊,如今她這麼慌亂的跑來,肯定是蕭澤出事了。
“怎麼了?可是皇上出事了?”
嬤嬤猛地一拍大腿,“太后,皇上中毒了。”
左東柔腿腳一軟,差點跌倒,幸虧嬤嬤眼疾手快,及時的攙扶住她。
“太后,太后,御醫已經去了,您也去看看吧。”
左東柔握住她的手,“去,快去。”
她全身都沒力了,只能由默默撐著,連鳳輦都來不及備,朝著早朝的大殿跑去。
她們跑了一會兒,寧壽宮裡的下人抬著鳳輦趕到了。
左東柔坐上鳳輦,整顆心隨著鳳輦的顛簸上下起伏。
好一會兒,總算是到了大殿,嬤嬤伸出手來,扶著她往裡走,“皇上在偏殿,御醫在看了。”
左東柔一步一步的走向偏殿,對裡面的情況感到害怕。
但裡面是她的兒子,她必須去看看。
“太后,您來了。”代替蘇公公伺候蕭澤的正是這個丁公公。
“皇上早朝的時候好好的,到偏殿來剛喝了杯茶,就中毒了。”
“皇上怎麼樣了?”左東柔問。
“皇上昏迷不醒,御醫...”
丁公公:“御醫查不出原因。”
“怎麼會查不出原因?不是說中毒嗎?”左東柔瞬間就爆了。
“就是查不出是什麼毒。”丁公公補充。
左東柔來到床邊,看著已經昏迷的蕭澤。
蕭澤的臉色蒼白,嘴唇烏黑,額頭冷汗淋漓,身體在不斷的顫抖,彷彿十分的痛苦。
“哀家要求你們一定要全力救治皇上,若是救不活皇上,你們也不要活了。”
御醫們惶恐,正在給皇上扎針的御醫手一抖,直接扎錯了一個穴位。
他緊張的擦了擦汗,不著痕跡的拔出,重新紮到正確的穴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