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申城基地,香梨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想了一下沒想出來就放棄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基地裡,洛成一直站在窗邊,直到女兒的背影再也看不見了也沒有收回目光。
一直到樓上樓下傳來說話和吃飯的聲音,他才挪動僵硬的雙腿找了個椅子坐下。這也也挺好的,他想,女兒雖然成了喪屍那種怪物,但只要還能肆意地活著就行。
至於相認,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香梨在一家五星級酒店的豪華套房內住下。
酒店裡的食物和水資源都被倖存者們搜刮一空了,但床上用品、浴巾毛巾什麼的倒還齊全,還有不少一次性物品。
指揮著喪屍們抬來乾淨的水,香梨把身上的髒汙和難聞氣味都洗掉了。
鍾煦不需要她管,酒店裡的喪屍在她不控制的情況下就安靜地待在原地,就算聞到了他的氣味也不會想迷失。鍾煦用剩下的水洗了澡,還燒了一壺開水,又拿出茶具和茶葉,打算靜靜心。
只是沒等他靜下來,香梨就板著臉過來找他了,坐在他對面。
“我餓了。”她眼神黑沉沉的,滿是對他懈怠主職工作的不滿。
鍾煦神情不變,水煮開,他將茶壺從爐子上端下,霧氣蒸騰而上,朦朧了他的眉眼。
他瘦了一些,少年人的輪廓盡顯,眉眼如彎折的刀,又似皎潔的上弦月,銳利和清朗兼具,慢條斯理地就像優雅清貴的少爺,而不是末日裡廝殺的亡命徒。
說實話,看著挺氣人的。
香梨托腮,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只聞了聞茶香,沒法喝。
她沒有再催,等鍾煦慢悠悠喝完兩盞茶,才站起來走過去,抓著他的手腕,狀似威脅地要咬下去。
鍾煦反手握住她的手,拇指在她尖利的虎牙上刮蹭了一下。
香梨仰頭避開,“你沒洗手。”
語氣頗為嫌棄,好像剛才要咬人家的不是她一樣。
鍾煦輕笑,眼中沉澱的情緒似乎散開了一些。“有沒有針管?”
“你不是有?”
“顧著找你,弄丟了。”
香梨:“……我讓它們去找。”
念頭一動,就有二十多隻喪屍晃晃悠悠走動,前往最近的醫院去拿針管。
喪屍們的速度很快,不到一個小時就抱回來滿滿的物品。
不光有針管,還有許多保健品。
鍾煦的視線掃過那些保健品,發現裡面不光有補血的,還有許多維生素和各類口服液等。
他拿起針管抽了一百毫升的血液。
香梨叼著血袋,催眠自己這是吸吸果汁,三兩口喝完,然後用白開水漱了口。
夜已經深了,沒有鐘錶,香梨只能從月亮的方位推測大概是凌晨時刻。
這座城市裡不止她一隻中階喪屍。
她能感應到附近還有另外兩隻中階喪屍,正指揮著一群低階喪屍在城裡搜尋倖存者。
它們也感應到了她的存在,憤怒地嘶吼一聲,覺得自己的領地被外來者冒犯,同時衝了過來。
香梨跳到街道上,安靜迎戰。
兩隻中階喪屍差不多同一時間抵達,它們的智商沒那麼高,但憑藉本能也察覺得出香梨的威脅,幾乎是下意識地無視對方只朝香梨進攻。
香梨並不將兩隻中階喪屍放在眼裡,一個接手摔加鎖喉砸地,然後360度轉體騰空彈踢,直接砸斷一隻中階喪屍的頸椎,踢斷另一隻的脊椎。
只是一個照面,她就解決了兩隻中階喪屍。
正打算回去,她察覺到頭頂有一道目光,抬頭看見一道站在窗戶後的身影。
還沒睡?
香梨猜,鍾煦要麼是在消化複雜的心思,要麼就是單純被吵醒了過來觀望的。
不對,還有一種可能。
鍾煦將震動不停的手機關機,垂眸望著月光下那道單薄又孤傲的身影。
他今天本有把握在不驚動太多人的情況下,把她帶出申城基地。但她玩心起了要玩一場大的,他也只能陪同。
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既然做了就不會後悔,只是憂心如何跟父母長輩們解釋。
果然,剛才父親透過加密通訊給他發了一長串話,還轉述了祖父、母親和舅舅舅媽等人的話,總結下來就是問他是不是腦子抽風了,居然站到了喪屍陣營去,然後說要將他開除出鍾家的族譜,最後才是問他有沒有棄暗投明的可能,讓他打進喪屍內部做間諜,好來個一網打盡,他也能將功贖罪。
鍾煦沒有回覆,這個時候不跟家裡人聯絡是最好的選擇,免得因為自己牽連到他們。
不回覆,也就表明了立場。
第二天清晨,鍾煦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一陣冷風靠近。
還沒睜開眼睛,脖子就被什麼冰涼的東西纏住,彷彿一條柔韌的蛇緩緩收緊力道。
他睜開眼睛。
“早上好,我的儲備糧。”少女笑顏如花,如果忽略她刻意露出的兩顆小虎牙和挑釁一般的話語,當真是溫軟可愛,能瞬間充滿他一天的電量。
另一隻小手悄然摸上他的胸口,摩挲了一番後停在他心口的位置。
“美好的一天,”香梨挑眉,“從怦然心動開始嗎?”
鍾煦將脖子上的胳膊撥開,說:“不,從你想要謀害我開始。”
“我又不是今天才想弄死你。”她的語氣十分自然。
鍾煦淡定反問:“你想怎麼弄?”
香梨好像看到了一輛幼兒園班車呼嘯而過,“噫,原來你好這口?我的體溫只有十幾度,你不怕凍陽丨痿唔——”
鍾煦在她說到體溫的時候就意識到了什麼,等伸手捂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時,那可惡的三個字已經被她說出來了。
他磨了磨牙,“……我還沒那麼畜牲。”
“那就是……”香梨拿開他的手,眼珠子轉了轉:“你要當下唔——!”
行吧,嘴巴又被捂住了。
她瞪著他,眼睛都要冒火了。
鍾煦的這一天,從被香梨氣了個半飽開始。
香梨繼續擴大她所謂的“末日樂園”的版圖,白天或夜晚總會有中階喪屍過來送命送小弟,她很快就成為了申城的喪屍領主。
這是倖存者們給她起的名字。
申城基地自然不可能任由她這樣成長下去,一直在制定更有保障的討伐計劃。但經過之前那次交鋒,高層們也知曉如果不集結兩位數的變異異能者,是不可能討伐成功的。
駱上將與中部另一大基地——安城基地的領導人聯絡了兩次,對方基地裡的研究團隊在聽聞香梨的存在後,甚至不需要他提什麼條件,就主動說要過來。
不僅如此,對方組建的科研支援團隊規模和規格都出奇地高,竟然捨得將華國頂尖的生物學大拿,赫赫有名的沈家天才沈見橋派過來!
駱上將得知後,也立馬命人去接,生怕科研支援團隊出半點意外。
洛其蘊對於這支科研支援團隊很感興趣,希望能跟安城基地的人打好關係,也想要沿途收集一些物資,便主動報名進了接人的安保隊伍。
香梨透過望遠鏡望著隊伍走進自己的領地範圍內,控制著喪屍們避讓。
在她的指揮下,喪屍們遠遠散開,只留下三兩隻在附近遊蕩,保證安保隊伍能儘快接到科研支援隊伍的同時也不會生起懷疑。
等那些人走了,香梨繼續找周邊的中階喪屍,她快將這份事業變成朝九晚五還沒有雙休的工作了。
光是申城的市區裡就有十三隻中階喪屍,在香梨殺到第六隻的時候,剩餘七隻中階喪屍大概是感受到了城裡危險的氛圍,一隻只紛紛藏了起來。
幸好香梨能使喚數以萬計的低階喪屍,否則要找到它們還真有點困難。
不過,每當她出門的時候,總能感覺到四周和頭頂似有若無的窺視,這種窺視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強烈,她就知道自己在被人類監視了。
人類明顯在忌憚她,也不敢貿然出手驚動她,只敢以酒店為圓心鋪設監控,卻從來沒有踏入過酒店內,就算是在外面也儘量避免跟她遇上。
人類一定在憋個大的。
在她解決掉申城範圍內最後一隻中階喪屍的那天下午,低階喪屍潮圍住了科研支援團隊和前去接人的安保隊伍。
六名高階研究員加沈見橋這個特級研究員被四十名異能者牢牢地保護在中心。
“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多喪屍啊?!”
漸漸地,有人異能臨近枯竭,眺望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喪屍潮,好幾個人如喪考妣。
異能枯竭會讓人頭暈眼花,如果持續透支異能還會讓人失去意識,成為待宰的羔羊。
“不行了,我快堅持不住了!”
“給,接槍!”
“異能枯竭的往後撤,跟後面的夥伴換位!”
在這種緊要的關頭,一個接一個異能者宣告異能枯竭,不得不暫停異能,拿起槍或刀戰鬥。
洛其蘊的普通水系異能幾乎沒有戰鬥力,她只能站在內圈,卻一直都沒有停止戰鬥,槍膛燙得都可以烤肉了,只能一把接一把地換槍。
直到無槍可換。
她伸手一摸,沒有摸到堅硬的槍,反而摸到一手溫熱的面板。
洛其蘊精神本就高度緊繃,被這麼一嚇差點叫出來。
“用這個。”
身後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他還未回頭就聽出了這聲音的主人是誰——沈見橋,安城研究所最金貴的寶貝疙瘩。
走到哪裡都被眾星捧月一般圍繞的天才研究員,同時也是強大的變異雷系的異能者。
他衣著整齊乾淨,身上甚至散發著皂角的清香,只需要站在隊伍的中央抬一抬手,就能召喚出一片雷海將喪屍劈成焦灰。他的變異雷系異能不僅傷害高範圍廣,自身的異能等級也比別人更高,體內異能磅礴。
只可惜他不是純粹的戰鬥人員,比起戰鬥他更喜歡研究喪屍和異能,有時候被試不夠了還會在自己身上做實驗。
今天早晨他才突發靈感,給自己注射了一管未知藥劑,把自己的異能暫時弄沒了,卻得到了身體資料提升的結果,當場就開了個新課題。
大家本來興高采烈,認為未來人類的進化方向說不定可以自由選擇了,而自己見證了這一重大發現。
然而也就是太過高興了,導致前方探路的人沒有發現城內喪屍走動的異常,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自己已經被喪屍潮包圍了!
等戰鬥的時候發現沒了雷海開路,他們就更加後悔了!
沈見橋自己倒是淡定,先花了一點時間觀察喪屍的行動,確定這些喪屍都是被操控的之後,又觀察起了敵我雙方的局勢,開始指揮所有人反擊。
在這期間,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洛其蘊。
在看到她需要換槍時,下意識將自己手裡的槍遞了過去。
他示意她接下:“我還有四十六發子彈,你需要用這四十六發子彈在東南角打出一個突破口,有信心嗎?”
洛其蘊接過槍,沉思後點頭:“應該可以,給我三分鐘。”
沈見橋扶了下眼鏡:“應該?”
“……可以,給我三分鐘。”洛其蘊重複了一遍,轉身抬手射擊。
沈見橋沒有收回視線,目光從那隻握著槍的手逐漸轉移到那張明豔又堅定的側顏上。
三分鐘後,洛其蘊果然用四十六發子彈打出了一個突破口,其他人一擁而上,彷彿一隻鑽頭鑽進了喪屍潮中,隊伍再次緩緩前進。
“前面有哪些建築?”沈見橋走到洛其蘊身側,扭頭問她。
洛其蘊愣了下,說:“前面兩百米左右的距離有醫院,西南方大約三百米的位置有一片寫字樓區,東南方的話是商業區和住宅樓……你是想問這個嗎?”
沈見橋點頭:“哪裡在末日前人口密度最大?”
“寫字樓那邊人口的密度應該是最大的。”旁邊有人插話,“因為那一片喪屍特別多,而且物資也少,我們出來蒐集物資的話都會躲著那邊。”
“那就去那邊。”沈見橋說。
眾人瞪大了眼睛:“沈教授你是不是沒聽清楚?那邊喪屍巨多啊!”
有人慌忙勸說:“去寫字樓區,我們不就腹背受敵了嗎?!不能過去啊沈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