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終於意識到他說的路焰護不住她是什麼意思。
面對他這樣病態的佔有慾,路焰那種直腸子的確只能是手下敗將。
香梨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左腳腳踝上也多了一根鍍銀的鐵鏈,她的活動範圍被侷限於床和洗手間之間,每走一步都能聽到鐵鏈的響動。這幢別墅只有她和路行端,晚餐是路行端做的,他端著餐盤走進主臥,要喂她。
香梨躺在床上假寐,一言不發地拒絕交流,也不想吃飯,他就每隔半小時端來一盤熱好的飯菜,將她喊醒,不厭其煩,直到她願意張嘴。
香梨不是很配合,幾滴湯汁滴到了她胸口的衣服上。
“我得換衣服。”她將手-銬往男人身前遞了遞,溫聲軟語道:“這樣邋遢地活著我會死的,你解開手-銬讓我換件衣服,好不好?”
她已經檢視過衣櫃了,裡面都是符合她尺碼的裙子,或長或短,但每一條都是吊帶裙,可見路行端的癖好。
路行端將餐盤放到一邊的床頭櫃上,自上而下俯視著這個身處牢籠卻依舊優雅的女人,目光幽沉地開口:“可以,我看著你換。”
臥室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香梨氣得眼眶泛紅,再次拒絕跟他交流。但最後還是沒辦法,在男人一瞬不錯的目光中,艱難地換上他準備好的裙子。
裙襬順著她的身體曲線絲滑地落下去,遮蓋住圓潤飽滿的曲線。
香梨還沒轉過身去,身後就貼上男人寬闊的胸膛,灼熱而溼潤的吻落在她的肩頸。他無師自通地摸索出她這副身體最快沉入歡-愉的地方,想要她共沉淪。
香梨用胳膊肘抵住男人的小腹,雖然很生氣但話語和表情裡卻沒有多少威懾力:“滾開!”
對於陳香梨這樣的大家閨秀來說,一句“滾開”已經算得上很嚴重的髒話了。
路行端並沒有繼續下去,端走了餐盤,說了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
香梨無視四周的攝像頭,走到窗邊,透過防護欄的縫隙看窗外的景色,認出這是京郊某個地方,一個荒無人煙基本未開發的區域。
她前段時間頻繁出差,三五天不在京市都是常事。而路行端只需要拿到她的聲紋,就可以用程式模擬出她的聲音,甚至可以直接讓別人頂著她的臉,再給陳父陳母打電話說她去出差,想來短時間內他們發現不了她的失蹤。
但半個月就是極限了,如果香梨半個月都沒有回家,陳父陳母一定會起疑。
再者,她晾了路焰那麼多天,他也該著急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路行端又出現了,不顧她的意願將她摟在懷中。
香梨今天一天實在太累了,掙扎兩下無果就閉上眼睛睡覺。
等她呼吸綿長,身旁的男人倏然睜開眼睛,那雙在黑夜中格外深邃的瞳孔藉由月光打量懷中女人的睡顏,看著她乖巧柔順地窩在自己懷裡,這時候反而捨不得做些什麼了,連抬手碰一碰她的臉都不敢,心中只想將這一刻無限拉長,直到歲月盡頭。
天光熹微,他才抵抗不住睏意閉上眼睛。
而他睡著不久,香梨的手無聲地動了動。
早上醒來的時候,路行端發現兩人還是睡前的姿勢,在香梨臉頰上輕吻一下後就起床換衣服,脫睡衣的時候總覺得少了點什麼,仔細檢查了一番後還是沒發現哪裡少了東西,只以為是自己想多了。
他做了一份早餐,將香梨喊醒後就去公司了。
車開到半路,他腦子裡忽然閃過什麼,猛地踩下剎車,隨後無視交通規則直接掉轉車頭。
半山腰的別墅裡,香梨從抽屜裡拿出一隻小雨傘走進衛生間,往小雨傘裡噴了大量沐浴露,裝了一些自來水後套到左手上。
她垂眸活動左手的各個關節,扯出小雨傘的開口用力,手-銬被她扯了出來。
如法炮製,她將右手也解-放了出來。
她跑去衣櫃,粗暴地扯斷好幾條裙子的肩帶後併成一根粗繩,穿進腳鏈的第二個扣裡,再將其和手-銬的拷環栓在一起。
轉動拷環,繩子扭緊,在斷裂之前帶動鏈釦扭曲。
她丟掉手銬,從扭曲的部位用力掰,終於用鏈釦變形出一個足夠大的口子,將她輕而易舉地解開那個鏈釦,終於可以自由活動了。
香梨不去管腳踝上的那個環形鎖,慶幸路行端沒有將臥室的房門上鎖,她走出了臥室,走到哪裡就隨手砸了哪裡的監控攝像頭,拿來砸的是上一個被她砸下來的攝像頭,被她拽著機械臂在手裡旋轉。
她活脫脫一個破壞大王,看到什麼砸什麼,就連客廳的那張實木沙發也被她推倒了。
她快速在別墅裡走了一遍,選了一個通往二樓露臺的門,拎起椅子就砸了上去。
一共砸了六下,玻璃門脆聲裂開,被她砸出了一個可供逃脫的口子。
撿了一塊帶有尖角的玻璃碎片,香梨走上露臺的邊緣,她的高度距離地面超過四米,跳下去腿可能會廢。
但香梨也沒有時間躊躇了,因為道路盡頭出現了一輛黑色轎車。
哪怕看不清駕駛座上的人,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人暴怒陰鬱的神情。
她閉上眼睛直接跳了下去,即便做好了心理準備,也在跳下去的第一時間選擇用翻滾卸力,她的右腳腳踝還是傳來針扎一般的刺痛,她的臉上頓時煞白。
“嘭!”
車門被大力地甩上,路行端快步走向她。
明明是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山上卻沒有一絲風,連樹葉都似乎是靜止的。
香梨一瘸一拐地想要跑,沒跑兩步就被人從後追上,男人有力的臂膀將她打橫抱起。
“滾!放開我!路行端你放開我,你再敢把我關起來,我會恨你一輩子!”香梨的拳頭落在他胸口和臉上,不斷地掙扎。
路行端只作不聞,眼看著就要走到大門了,香梨的臉上驀地流下兩行淚。
她用痛恨和厭惡的眼神瞪著他,“路行端,我上輩子是不是欠了你一條命,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非要毀了我,毀了我的事業和生活,毀了我的人格和靈魂,將我屈辱地囚-禁在那個小房間裡才高興嗎?!”
一滴淚落在路行端的手背上,那淚滾燙,灼得他忍不住蜷起手指。
他停住腳步,垂眸望著懷中狼狽的女人。
狼狽,真奇怪,他第一次覺得她是狼狽的。
仿若一朵盛放時期鮮妍的花,在盡力綻放後最終迎來花敗的結局。她臉上沾著被淚水打溼的髮絲,雙眼中都是紅血絲,唇色卻蒼白如紙,紅越紅,白愈白,整個人散發著一種衰敗的哀豔感。
他看著心驚,第一次產生後悔的情緒。
他抱著她的雙手微微顫抖,瞳孔也在顫抖,聲音乾澀沙啞:“……我沒有。”
香梨扯出一個冷笑,推開他,踉蹌著站起來:“你沒有什麼?沒有囚禁我,還是沒有傷害我?你已經傷害我至此,還想否認嗎?”
“不。”他對上她那雙幾乎要失去光澤的杏眸,心臟傳來鈍鈍的疼,“不要這樣看著我,我會對你好的。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我會對你忠誠,我會永遠陪著你,只要你別想著逃走,我就會比全世界任何人都更愛你!”
“你愛我又怎樣?我們註定只能錯過。”香梨眨去眼中的淚水,甩開男人想要來攙扶的手,無力地扶著牆壁:“我們認識了二十六年,我跟路焰在一起不過一年。如果我們真的合適,那麼多的時光,早就在一起了不是嗎?何必等到我有了男朋友,你才發現你對我的感情呢?說到底,我們已經錯過了適合相愛的時間,我們就彼此放手、迴歸各自的生活不好嗎?”
“不好。”路行端啞聲開口,“我們不可能錯過,只要你留下,我們還有機會,只要你留下啊!”
“那我們的家人呢?”香梨再次淚盈於睫,聲音哽咽:“你將我囚-禁在這裡,有沒有想過事情暴露以後我們要怎麼辦?我們的家人怎麼可能同意我們在一起?你什麼都沒考慮過,就只是一廂情願地想把我綁在你身邊,甚至不惜毀了我人生努力得到的一切,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
“我會對你好的,我會補償你的。”路行端說著想要摟她。
香梨推開他,他就再進一步,直到她被踉蹌著推到牆上,他摟住了她,低聲呢喃重複那句話。
不知是在對她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路行端垂首,汲取她身上恬淡的梨子香,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抓住前進的纜繩,才不至於迷失方向。
“叱!”
針尖刺入身體。
路行端只感覺到一個微弱的刺痛,緊接著下半身很快傳來麻痺的感覺,他瞳孔放大,在怔愣中跌坐在地上。
香梨俯視著還沒反應過來的男人,慢條斯理地擦乾臉上的淚水,眼中情緒消失殆盡。
“路總,有趣嗎?”她勾起唇角,將手中的胸針丟到他身上。
“是……我睡衣上的胸針?”他錯愕又心碎地望著她,“你對我做了什麼?”
“唔——”香梨覺得自己可以大發善心告知他結局,“扎斷了你的脊椎神經,未來會有輪椅替我陪著你,我對你可真好啊,都這樣了還為你考慮呢。”
單憑一枚胸針是很難辦到的,香梨不得已做了點小動作。
接著,她拿出掙扎時從路行埠袋裡摸到的手機,當著他的面撥通了報警電話。
陳父陳母得知路行端居然把自家女兒綁架囚-禁起來之後,恨不得手撕了路行端,第一時間趕來警局安慰女兒,通知公司的律師團過來,務必要最大量刑。
而路老爺子知曉兒子一錯再錯,也失了教育他的心思,也不許集團律師團出手,嚴明要讓路行端接受法律的懲罰。
香梨將後續交給律師們處理,剛走出警-察局,就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路焰。
經過這兩次事件,他似乎一夜之間就長大了,再也不復之前的肆意張揚,整個人的氣質都沉悶萎靡了許多。
“姐姐,對不起——”
“啪!”
香梨一巴掌打斷了他的道歉,臉上情緒寡淡:“你以什麼樣的身份,因何事來向我道歉?”
路焰的腦袋被打得一偏,眼中迅速積蓄淚水:“我、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一定做錯了一些事,我是來為我自己跟姐姐道歉的,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抹掉淚水,擠出一個笑容:“是我不懂事,是我沒用,是我太蠢太笨了。姐姐,對不起,我現在還沒想清楚,等我想清楚,我再來跟你道歉,好不好?”
他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整個人都消瘦了下去,身上銳利的少年意氣都軟了下去,找不出一絲活力來。
香梨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從他身邊繞了過去,頭也不回地坐上車,吩咐司機開走。
路焰站在警局門口一直看著車子消失,等到臉上的淚痕乾透,才轉身走進警察局。
“警-察同志,我是路行端的侄子,我可以跟他見一面嗎?”
四年後。
京郊的一座度假山莊陸續迎來上流和各界精英人士,無數輛價值難以估計的豪車開了進來。
大廳裡所有人都在議論陳家和宋家的聯姻。
“沒想到最後給宋銘這小子抱得美人歸了!”有一富二代扼腕嘆息道。
“宋家跟陳家聯姻,書香門第跟頂級豪門強強聯合,以後華國市場還有別人喝湯的份兒嗎?”
“也不能這麼說,不還有路家嗎?”
“噓!在這裡提路家,你不要命啦?!”
“呸呸呸,我口誤我嘴欠!”
“……怎麼不能提路家了?那事不是都過去四年了嗎?而且我剛才在外面看到了路家那位,兩家關係應該緩和了不少吧?”
“真的?!路家那位真來了?”
“那還有假?我親眼看著他進來的!”
這一圈人聽完都是一臉震驚。
同一時刻,遠離喧鬧處的長廊上,身穿天青色繡玉蘭紋旗袍的女人站在屋簷下,雙手交握在身後,抬頭望著看不見星星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