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雨軒感覺氣氛有些微妙，跟冉冬陽面對面坐著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眼睛也不知道該看哪裡。

還好這家餐館裡放了一臺厚重的彩色電視機，上面正在播放《大俠霍元甲》。冉冬陽記得這是內地引進的第一部港劇，在1984年。

店裡的很多顧客都看得很認真，畢竟彩電也不是人人家裡都有的，怎麼說也要好幾千塊。

終於上菜了。

冉冬陽眼前一黑，說好的紅燒鯽魚，怎麼變成剁椒魚了？合著他們是拿辣椒下飯呀。

“怎麼了？”

看見冉冬陽的表情有些不太對勁，嚴雨軒還以為她身體不舒服。

“沒事，吃吧。”

冉冬陽看得出來嚴雨軒喜歡吃辣，所以不想掃興。

這頓飯嚴雨軒確實吃得很香，兩道菜他都喜歡，酸酸辣辣的東安雞很下飯，魚肉也很鮮嫩。而冉冬陽就慘了，這麼冷的天她額頭上都冒出了細細的汗珠，淚水都在眼睛裡打轉兒了。

注意到這點，嚴雨軒放下筷子默默起身，走出了餐館。

冉冬陽一頭霧水。

一分鐘之後，嚴雨軒手裡拿著兩瓶碳酸飲料回來了。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麼，你選吧。”

兩瓶飲料一瓶是健力寶，另一瓶是珍珍牌的荔枝味飲料。價格在當時都不算便宜，一個3塊一個2塊5。

這兩瓶她只知道健力寶，1992年成為華國第一飲料企業。受奧運會的影響人氣非常之高，在90年代成為很多人送禮的必備飲料。

另一瓶是上面寫的創始於粵東，那就是她上輩子家鄉的飲料，但為何沒有印象？

冉冬陽選擇了荔枝飲料。

嚴雨軒其實挺後悔，他不知道冉冬陽不能吃辣，早知道點菜的時候就問她一句了。看著嚴雨軒一臉愧疚的表情，冉冬陽笑了笑：“沒事，就當去溼氣了。”

……

放假的7天內，冉冬陽每天都會去做兼職，一天6小時，總共賺了294塊。

陳娟和冉國富也完成了最後的收尾工作，給小木屋上了鎖，回家了。雖然最近兩天生意越來越好，但是快要過年了，歸心似箭。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況且現在他們有錢了。

“爸、媽，最近生意還不錯吧？”

“嗯！一天比一天好，我們算了一下，從11月份到現在一共賺了五千多塊呢！”

陳娟的語氣十分激動，冉國富看起來也神采奕奕。

“那我們明天回村？要辦年貨了吧？”

冉冬陽還是第一次體驗90年代人過春節，心裡有些興奮，也有些期待。

第二天一家三口去縣裡百貨商店買東西，90年代人買年貨就為了三個 字“好吃的”。

“每條大街小巷，每個人的嘴裡，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恭喜恭喜……”

商店的喇叭裡播放著《恭喜恭喜》，各種顏色的綵帶貼紙裝飾更顯繁榮和熱鬧。

70、80年代買年貨靠搶，種類不多，還受各種糧票肉票的限制。1990年人均可支配收入提升到900元，消費市場也展現出一種蓬勃的新氣象。

“丫頭，想吃什麼？”

陳娟和冉國富對於這些東西其實慾望不大，只要能有肉有菜肚子管飽就行。

“買點瓜子和糖果吧，家裡來客人可以招待。”

冉冬陽上輩子該吃的都吃過了，比起吃什麼，她更享受這種氛圍。冉冬陽按照習慣拿了些豬油糖、水果糖、瓜子等零嘴。

而陳娟也破天荒的買了幾箱健力寶，順便買了點青蘋果。平時他們都不買水果吃，村裡家家戶戶都會種橘子，只有蘋果需要買。

陳娟還想給冉冬陽買點吃的：“丫頭，你不是一直喜歡吃罐頭、還有餅乾，多買點兒。”

“不用了媽，這些夠了。”

冉冬陽覺得這次回村過年不應該太高調，雖然說掙了錢，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會真心祝賀你。

本來大家都是同一階層，你突然發點小財保不齊會有人算計你，甚至道德綁架你。今天借點錢，明天又讓你介紹工作，那都是常規操作。只有你的富裕到達一定高度，別人的算計才威脅不到你。

冉冬陽將心中所想告訴了陳娟，陳娟若有所思，但還是默默點了頭。

陳娟本來還想給每人買件新衣服，後來只給家裡老人買了件襖子。對於一些貧困農村家庭，穿衣服都是小的撿大的衣服穿，直到過年才會買一件新衣服。

“沒關係媽，不是非得過年才買。我自己也掙錢，想買我平時就能買，再說了我上學都要穿校服呢。”

雖然說是要低調回村，但是該買的東西還是要買，比如說豬肉。

臨近春節，公交車上全是扛著年貨的乘客，雖然擁擠，但所有人都滿懷期待。是一種對家人的牽掛，對回家團圓的嚮往。

鎮上的集市圍滿了村民，記得在七八十年代，很多人過年都會有這樣一段記憶“二十五賣豆腐、二十六切塊肉、二十七買只雞、二十八把面發……”

今天是臘月二十七，陳娟買了一個豬頭、二十斤豬肉，幾條草魚、買了5斤豆腐。其他的食材家裡都有，並不需要額外購買。

冉國富這次多挑了幾掛鞭炮，不為別的，就希望今年春節更加熱鬧。

冉冬陽則是挑了幾幅手寫的對聯、門神貼紙、還有新一年的掛曆。雖然比不上現在工業化的生產質量，但是別有一番風味。

一家人揹著年貨走上了回村之路，冉國富承擔了大部分的重量，每走半個小時就得歇一歇。陳娟和冉冬陽也自顧不暇，這路實在太陡峭。

“要是有輛車就好了。”

冉冬陽的腿都軟了，這個時候哪怕有一輛狗子車也行啊。

“有車也沒用啊，村裡不修路，小車就開不上來，只有摩托車才行。一輛摩托車也要三四千，我和你爸還要再攢一陣子。”

……

“哎呦，今年買這麼多年貨回家，看來是發財啦！”

陳娟和冉國富只是笑笑沒說話。

村裡十幾戶人家都相互隔得很近，有誰進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幾個堂客在門口嗑瓜子聊天，剛好看到冉冬陽一家提著一堆花花綠綠的東西走進村，在冬天的枯枝敗葉中尤為明顯。

帶頭說話人大家都叫她朱嫂，是住在冉冬陽前面的一戶人家，也是村裡唯二的二層小洋樓。

“我看啊，他們就是打腫臉充胖子，縣裡的錢哪有那麼好掙？我家男人去了一個月也才兩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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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瘦瘦的女人在朱嫂面前小聲嘀咕，一邊打量還一邊撇嘴。不就是買了幾件年貨嘛，也沒看見啥大件，彩電摩托一樣沒有。

這個人正是陳嫂，也就是當初給冉冬陽介紹物件的老嫂子。

讓她相信冉冬陽家發財了？那簡直比殺了她還要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