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方氏祖宅,今日來了不速之客。
“你說的好聽,誰知道能不能做到,事成又如何保證你們不會反咬一口?”
黑袍面具人冷笑一聲,“哼,你以為你們方家還有得選擇嗎?沒了雲都城主當靠山,又失去了混元宗一個大宗門的庇護,外頭那些蠢蠢欲動的世家,正計劃著如何將你方氏瓜分殆盡呢。”
“當了這麼多年家主,那些世傢什麼德行,想來你應當最清楚不過了。”
方啟川聞言,眉頭緊皺,黑袍人的幾句話直戳心窩。
在那群人眼中,失勢的方家無異於一塊誘人的肥肉,上林世家又是祖祖輩輩相傳的貪婪和無恥,這時確實不能讓步。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必須立誓,保證事成之後絕不對我方家動手。如此,我們便合作一番,否則就算滅門,你也休想得到一份好處!”
黑袍人無所謂地笑了笑,一副陰謀得逞模樣,“好啊,我這就立誓。”
“若方啟川吞下魔種,方氏心歸順我神靈教,事成之後,保方家無恙。若有違誓,壽命減半,修為倒退,神魂俱滅,不為此道所容!”
“這個誓言如何,可還滿意?”
方啟川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定下,“好,這顆魔種我服下,第一件事,你要幫我除掉方氏那個叛主的奴僕方依然!”
“那個我有用,換一個。”
方啟川不解,“你留她做什麼?她不過一個資質普通的記名弟子。”
“與你無關。做好你該做的事就是,不能多問的不要多嘴,否則,主兒會不高興的。”
“那就廢了拿出留影石的那個,不自量力的東西!”頓了頓繼續道,“總不會這個也不行吧?既然想我為你們做事,總要讓我看到你們的誠意不是嗎?方家情況再怎麼不妙,也能再撐個上幾十年……”
黑袍人默默不語,似乎是在思考可行性。
“倒不是不行,只是,要除掉這人,化神修士的怒火,你們方家可承受得起代價?”
已被逼到絕路的方啟川諷刺道,“化神又如何,你們口口聲聲天授者,連個化神都解決不了?”
“呵,那你可別後悔。好,這事我應下了。”
黑袍人伸出手,手心上是一粒芝麻大小的青黑色種子。
方啟川抱著視死如歸的決心,手拿起魔種時微微顫抖,一口嚥了下去。
黑袍人眼神淡漠地注視這一幕,事已達成,不發一語。
要不是魔種孵化只能靠吞下之人心甘情願,他才懶得跟這蠢貨浪費時間。
啊,化神的徒弟,嘖,確實有點難辦,方啟川這蠢貨倒真給他找了個難題。
正好現在離宗,路上下手的機會倒是不少。
“好了,除非緊要的事,不然別輕易聯絡我,有需要時,我會找你的。”
說完話,黑袍人瞬息消失離去。
此刻,還在跟自家師父討論自已修行路數的宋風禾還不知道,她已經被人盯上了。
被盯上的理由,就是因為她偶然間呈上一份證據,當了一回好人而被記恨。
“液化?”
因宋風禾自已有主見有打算,所以修煉上的事情,如非必要歸山也不會過問。不想,自由放養的寶貝徒弟給了自已這麼大一個驚嚇。
“對,上次神月海秘境裡,我們偶然進了天河神殿,靈氣液化匯聚丹田,就是從那時開始的。”
歸山坐直了身子,“怪不得出來時看你修為好似降了一般,細細察覺發現還是練氣巔峰,甚至可以說是半步築基,想來應該是靈氣高濃度提純後液化之故。”
“宗門裡倒沒先例,嗯……”
歸山眉頭皺成“川”字,突然眼睛一亮,似是想起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不,還是有先例的。混元宗初代飛昇的源鴻天尊也是如此,當年天尊給我們留下了他練氣到元嬰階段的心得感悟,其中多次提及靈氣液化一說法。
效仿的人不少,只是後來都沒有人成功過。不是因修行速度過慢累生心魔,就是未能在大限前突破,壽元耗盡。”
“但以你的資質,突破這一障礙也不是什麼大事。”
“師父,既然有天尊背書,也就是說,我這也不算是走了岔路吧?”
歸山語重心長道, “小禾啊,雖不是岔路,卻是一條几乎從未有人走通的路,比旁人修行要難上加難,心志不堅者,極其容易墮魔啊……”
宋風禾抿嘴,心裡卻十分平靜。
現代醫學她都學得歡快,修煉速度慢些就慢些吧,苟到最後的才是贏家。
“師父放心,我本來學得就快,這換了個法兒,說不定也就跟別的師兄師姐一個速度呢,也省得師姐老是打趣我了。”
見宋風禾並沒有要放棄的意思,歸山不再強求。
修煉一途,終究是自已的選擇。更何況,他的弟子天資如何他最清楚,說不定真能重現天尊當年的風采。
“神月海秘境出來後,你身體經脈比常人要寬上不少,容納的靈氣至少是旁人的二十倍不止,再加上如今走了新路子,素日曆練若遇上高階靈植稀有礦材,可得多備一份,別都轉手倒賣咯……”
徒弟這貪財的性子也不知跟誰學的,歸山不得不多囑咐一句。
宋風禾哭笑不得,“師父,你看我像那麼要財不要命的人嗎?”
“你心裡有數就行。曲清河跟我說了慶遠的情況,你們做得不錯。要記住,出門在外多加小心。”
“師父,這話你都說了八百遍了,咱重華峰後山上的靈猴都記住了。”
歸山笑道,“你也是潑猴來到的。行了,你好好休息,明日前往下一地時卻不可掉以輕心。”
因弟子第一次離宗,歸山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關心,手頭上還有一堆事沒理完,就方家那檔子破事,今天來得正好。
“是是是,師父放心。”宋風禾跟小雞啄米似的狂點頭。
茶攤上,宋風禾關了傳訊玉簡,望著眼前流動的人群發呆。
隔個幾百米的攤子,傅元寶正拿出靈面肉餡,請烙餅的大爺幫忙做了一大袋,雙目渾濁的大爺驚喜地接過傅元寶遞去的大塊銀子,樂呵想著今年有餘錢送孫兒上學了。
段雲晴身邊圍了幾個獻殷勤的師兄,幾人就師妹先看得誰爭論不休。
七絕身字尾了條小尾巴,古靈精怪的少女揹著條一人高的木棍,喋喋不休地纏著,想跟他打一場。
方依然站在客棧窗邊朝外看,昨日受的傷還沒能完全恢復。
李業斜著身子手撐在桌上,一臉興味地望向宋風禾,他此行的目標。
方啟川那個狡猾的老傢伙,可真敢挑人,嘖……
正欲過去套近乎時,曲清河的傳訊響了。
“混元宗九隊弟子,城主府匯合,午時一刻前往潯州。”
或許是碰上方家這幾個不長眼的,曲清河語氣聽起來有些暴躁。
宋風禾瞥見停下腳步的李業,招呼傅元寶三人就要離開。在沒有太大把握前,還真難以揭開這人的真面目,不如眼不見為淨。
到了城主府休憩片刻,避開紛紛前來跪拜的凡人,混元宗小隊弟子又前往下一個城池——潯州。
潯州離慶遠近四千多公里,靈舟一刻不停行駛也得費上兩個時辰。靈舟上剛經歷過一場惡戰的弟子已不像來時那樣嘰喳滿腔熱忱,戰場的嚴酷會告訴他們,自已平日活得有多輕快。
途經巨風谷,突然一陣耀眼的光疾馳而過,雷聲隨之轟鳴。前方陰雲密佈,黑袍人執劍立於靈舟前擋住了去路。
曲清河令靈舟夾板上的弟子退後,上前厲聲問道, “你是何人,為何攔我混元宗?”
黑袍人沒有發話,瞬間持劍攻來。劍氣凌厲,捲起狂風,夾雜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狠抽打靈舟上的結界。
不管眼前這黑袍人是誰,靈舟結界絕不能破!否則,這一隊弟子必死無疑!
曲清河神情凝重,這人的修為已至金丹圓滿,與元嬰就差臨門一腳。
這一戰戰怕是不妙。
出靈舟與黑袍人交鋒前曲清河臨時傳音段雲晴、風乾護好靈舟,同時令宋風禾立即佈陣加強結界陣法。
宋風禾想,曲清河一介金丹圓滿,卻還緊張下令讓弟子自已留心,只怕對方不是善茬難以對付。
想歸想,手上的動作卻不敢慢,自已兢兢業業苟了那麼多期路人甲,劇情還沒理清,可不能在這時候掛了。
這時絲毫不敢藏拙,六階陣法師實力毫不掩飾爆發出來,手上佈陣的動作越來越快!掐手翻轉間,手上動作幾乎成幻影。從靈舟尾至前頭,一道道陣法霎時間傾覆其上。段雲晴與風乾分立兩側相護,佈陣時最不能被打攪,絕不能讓師妹分心!
眼瞧著陣法結界就要強化完成,與曲清河鬥得不相上下的黑袍人猝然轉向側身,不惜以自身為代價,金丹期滿的劍勢摧枯拉朽般衝向宋風禾。
曲清河見狀怒氣翻湧,削他一臂後顧不得追擊,連忙反身相抗阻擋一部分劍氣。術法翻飛勾勒出乾天挪移陣,強行扭轉劍勢。段雲晴眼睛微瞪,與風乾一併連手仍未能阻擋,靈舟前頭結界破裂,劍氣直逼面門。
猝不及防間,四周更是突現大群嗜血蝠,密密麻麻撲向結界,企圖啃食乾淨。艙內的弟子再不能袖手旁觀,使出各式法術劈開一隻只妖獸,剛擦拭乾淨的法器上又遍佈血跡。
可這時沒人在意。
宋風禾最後對上黑袍人眼神時,心裡一蹬,彷彿被盯上的獵物。劍氣逼近之時,混亂的後方突然一道陰毒的靈力襲來,修為近乎元嬰,竟是直衝丹田。憑藉自身過人的神識及第六感,驚覺的宋風禾顧不得多想,立刻撕開了師父給的三道符籙之一,瞬間化神期修士實力橫掃一眾妖邪,只聽偷襲的人一聲悶哼,靈舟前與曲清河相鬥的黑袍人本就受了傷,再加上宋風禾此舉,頃刻間連人帶神魂灰飛煙滅。
化神期的實力,可不是蓋的,幸虧師父有先見之明。
曲清河懸著的心終於安了一半,未免不測,決定加速趕到潯州。
黑袍人死亡的那一刻,宋風禾感到身後陰惻惻的目光也隨之消失不見。
此時海上某處大能洞府裡,蓮花玉冠挽發的男人猛地吐出一口血,臉色蒼白怒罵道,“廢物!連個練氣期小兒都殺不了……”
情勢危急,大夥也沒看清具體情況,只見那黑袍人猛烈攻來,還以為是哪家眼熱,朝著段雲晴或風乾來的。
師姐段雲晴和風乾受了些傷,需要立即救治。宋風禾有師父給的“最強符籙”,臨走前長年沉睡的玄武龜又贈了一片護甲。
宋風禾煉製後將其覆上背後的法衣上,以最強大的攻勢,最堅硬的盾護住已身,倒沒什麼大礙。
七絕和小何為兩人上藥後來到宋風禾身邊,“你還好吧,剛才佈陣的時候嚇死我們了。”
傅元寶掏出補靈丹,“快服一顆,你臉色白的緊,靈力還調節得過來嗎?”
補完全靈舟的結界,丹田裡的靈海被抽一空,宋風禾確實累得很,整個人斜倚著柱子,渾身虛軟無力。
接過傅元寶遞來的丹藥,嚼吧嚼吧吞了下去,葡萄味兒,還是自已煉的呢。
為數不多的五階極品丹果然不同凡響,宋風禾渾身靈力充盈,整個人瞬時恢復過來。
小何:“我覺得……”
七絕:“我剛才看見那人眼神了……”
傅元寶:“他是衝你來的。”
三人同時開口,傅元寶言簡意賅。
宋風禾攤了攤手, “我不知道這人是誰。”
小何緊皺的眉沒有鬆開過,“總不能是方家吧,最近開罪的也只有他們。”
七絕,“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方家狗急跳牆了也不一定。”
傅元寶更直接,“還不如踏平了方家,一群小人!”
宋風禾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方家哪有這種實力,更何況,偷襲的那記也不知是何人所為,對方隱在暗處,真是不利。
頭一次覺得事情如此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