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扭打在一處,姿態可著實算不上雅觀。
焰靈姬傷重未愈,手腳虛浮。
許飛熊則完全是個十二歲的小胳膊小腿兒,手無縛雞之力。
這邊許飛熊薅頭髮扯袖子,焰靈姬手上則多少高明瞭些,一個轉體擒拿,直接把許飛熊壓在身下。
一隻玉腿勾住他的髖部,一手摟住他的脖頸,暫且控住了他。
然而動手之餘,她心中疑惑卻愈發深沉,一頭腦霧也漸漸開始散去。
當即懷疑:
“堂堂天子一等的羅網掩日,怎會如此不濟?莫非……”
她瞪著眼,在許飛熊耳邊喝問:
“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掩日!”
被這麼壓在身下,地面粗糙的碎石土礫,將他的敏感部位磨得生疼。
可恨這二百五的女人還拿話冤枉他,氣得許飛熊仰脖開罵:
“掩日?我掩你奶奶個熊!”
當下運起少得可憐的一絲真元,運起《通天籙》在指尖勾了一道“茅山上清五力士”。
五團人形的黑霧突兀顯化,
焰靈姬只覺得腹部傳來一股徹骨寒意,心頭立時一凜,連忙鬆開手腳,轉身暴退。
她心下驚奇:
“這是……道家符籙?”
且這虛空畫符的手段,似乎不像是仙秦所有。
但眼下她顧不得傷口撕扯,運起火靈簪,直向那五團鬼影戳去。
一時間火元爆發,與五力士符同歸於盡。
然而這一招下去,她也幾乎再沒了動手之力。
焰靈姬退後半步,內裡虛浮,面上卻故作堅挺,冷聲逼問道:
“你不是掩日,那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我是你大爹!叫爸爸!”
許飛熊焉能看不出她如今的強弩之末?
當即冷笑著衝將上來!
一掌單刀直入,直取焰靈姬小腹,卻是一招別開生面的《華強劈瓜》。
“屮!”
………………
等焰靈姬再醒來的時候,
發現自已已經被五花大綁。
她用手腕試探的掙了掙,發現綁的不算緊,但眼下身體虛浮,根本無力掙脫。
許飛熊正打著瞌睡,聽聞動靜,也跟著醒了過來。
焰靈姬那雙淡藍色的眸子,撲閃撲閃的看著他。
那雙眼光中相比於之前的冷厲敵視,如今多了幾分尷尬和柔和。
“你……”
許飛熊冷哼,將那柄“掩日”丟到她面前,命令道:
“給我瞅清楚上面的字兒!”
焰靈姬聞言,目光隨之聚焦,只見那劍鍔末端,刻著一行蠅頭小字。
字跡與仙秦篆書有些差異,卻是中州的字跡風格。
但她也能勉強辨認,只見那上面刻著——庚子六月初二夜,於青雲山腳城隍廟,斬羅網殺手掩日,得此神兵。
字雖然不多,但也算是把事兒寫明白了。
焰靈姬的視線,又聚焦在那“青雲山”三個字上。
瞳孔一縮,止不住脫口而出:
“你是中土青雲門弟子?”
許飛熊二話不說,忽然拾劍朝她斬去。
焰靈姬一驚,本能的閉目待死,同時內心自嘲:
“想不到會以這樣愚蠢的方式落幕。”
然而,這一劍卻不是斬她,只是去了身上的繩子。
許飛熊指著遠處,對焰靈姬道:
“順著我手指的方向,往前直行一百二十步,那裡是秘境的出口,現在……”
他表情平靜,語氣冷硬,乾脆命令道:
“出去。”
焰靈姬起身,看著面前這個……低了自已小半個頭的男孩子。
內心開始有一股熱流在激盪。
她現在終於拎清楚了。
可此人既不是羅網假扮,那為何這張臉……
莫非這世上,真有長相如此近似之人麼?
若非年齡對不上,她幾乎就要直接衝上去相認了。
仔細算來,記憶中那場大火至今,也已經十二三年了。
而看這少年的歲數,似乎也差不多相符……
難不成是!?
輪迴轉世之說虛無縹緲。
焰靈姬一時,竟不敢再往下猜想了。
她眼中透著極為複雜的情感,對許飛熊柔聲懇求:
“我能否……不走。”
後者眉頭一挑,
“那你是想讓我請你出去嘍?”
焰靈姬心裡一抖,忙道:
“是姐姐誤會你了,姐姐給你道歉好麼?”
“不接受。”
“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姐姐可以照顧你的起居飲食。”
“不需要。”
“那……等姐姐傷愈之後,可以做你的護衛,護你周全!”
許飛熊冷笑,
“哼哼,有你在,看誰敢來救我是吧?”
更是直接拒絕:
“不合作。”
廢話,
許飛熊心說我現在這地方多消停?多安全?
等苟到實力恢復,何處不可去?
用得著妳保護?
“……”
焰靈姬被懟的一時無語。
以往她可不曾被人如此毫不留情面的拒絕過,
更從沒有過今日這等難堪境遇。
她心裡暗惱,
可看著這張記憶中魂牽夢繞的臉兒,她腔子裡那顆心,止不住的就軟了下來。
因此,以往絕無僅有的,竟對人撒嬌似的懇求起來:
“弟弟好狠的心,你就這麼趕姐姐出去,姐姐怕是沒命活了。”
她上前摟住許飛熊一隻胳膊,微微蹙著眉,擺出一副哀婉、我見猶憐的媚態。
這是女人的天賦,甚至都不用學。
而這天賦由她這樣的女子使出來,更是威力驚人。
但許飛熊卻對此視而不見,甚至反唇相譏:
“你死死唄,咱倆什麼關係?一口一個弟弟叫的這個親熱,我認識你?”
焰靈姬不說話了。
她身子微不可察的顫抖著,雙眸有些發怔。
良久,她慘笑一聲,轉身默默離去。
她的步伐走的很慢。
許飛熊默默的看著她,眼神平靜。
很快焰靈姬就走出一百步,前方一條狹長的空間扭曲著。
“這就是出口了吧?”
焰靈姬想著,不禁停下了腳步,回頭凝望許飛熊。
她的眼底似有淡淡水光,眼神迷離,彷彿帶著萬般不捨。
彷彿要將這張臉,深深、深深的記在心裡。
直看了好幾秒,她才依依不捨的轉身,向著出口走去。
她心緒沉重,同時也清楚,
不出意外,此刻血衣侯的私兵,應該還在外界逗留,一遍一遍的搜尋著她的蹤跡。
屆時,怕是又要面對一場廝殺了。
可以她眼下的身體情況,不用想也知道結果。
可縱使前途再險,也比不上此刻內心深處的失落。
她離出口越來越近,
就在她即將邁入的那一刻,身後人喊道:
“會搓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