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是那天葉凡和唐小婉去了圖書館,葉凡一邊啃著他那本《神經網路設計》一邊不時瞥一眼身邊的唐小婉,結果是他桌上那本書就是翻不到下一頁;而唐小婉枕著胳膊躺在他旁邊,正全神貫注地撓著卡盧比的下巴。
“對了,那你說卡師兄這個品相應該叫什麼啊?”唐小婉忽然問。
之前葉凡為了找到更多的共通話題,特意從老家父兄那邊請教了猞猁的種種品相,比如什麼棕白相間的猞猁要叫玳瑁、嘴邊有花紋的要叫銜蟬、黃背白腹的要叫金沙覆雪等等,套用到貓兒身上,居然倒也合適。於是那段時間葉凡講起他杜撰的《相貓經》來繪聲繪色,儼然一副賞貓名家的模樣,直聽得唐小婉不住地點頭。
之前也不是沒做過萬一人家問起“那卡盧比是什麼品相”的準備,但問題是卡盧比是隻純黑的貓,沒有什麼花色可言,身上算得上是特點的就是那對紅寶石一樣的兔兒眼。而好巧不巧的是,葉凡他們家幾代人都沒見過純黑的猞猁,所以這種品相根本沒有名字,只能靠葉凡現取。
有句話叫上帝為你開啟一扇窗就會幫你鎖上一扇門然後順便剪了你家網線,因此學計算機的通常來說審美會比較堪憂,而且這個規律是很線性的,學得越好就越堪憂,就像是他們眼中的圖片都自動地卷積了一次一樣……
所以本來是不能指望葉凡給它取個什麼好名字的。但這種時候就體現出了團隊精神:葉凡的背後有著整個230的智庫。按照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這樣來說的話,葉凡這邊的額外智力值大約是1.66諸左右。
於是只聽葉凡無中生有道:“啊,卡盧比這種品相叫做‘尋雪’。”
“尋雪?”唐小婉很是疑惑地眨眨眼睛。
“之前講過,‘金沙覆雪’是黃背白腹的,你還記得嗎?”葉凡拋磚引玉。
“那是因為它肚子是白的嘛,可是卡盧比身上一根白毛都沒有呀。”唐小婉說。
“黑戈壁聽說過嗎?”葉凡欲擒故縱。
黑戈壁是一座“荒涼”的戈壁灘,說它荒涼是因為它寸草不生,時而風沙大作;而打上引號則是因為,這裡的地下滿滿的都是石油,不僅染黑了一地的沙子,甚至有的地方石油漫出地面聚成油湖,以前住在這裡掙扎求生的人們因此而不缺燃料,至少冬天的溫暖是不成問題,於是村民們都懷著感激的心情管這裡叫“永燃池”……
後來吧,這裡就被收歸國有,本來掙扎求生著的人們就都給遷走了——從一塊鳥不生蛋的地方遷到另一塊不僅鳥不生蛋,而且炭還得單買的地方,於是他們掙扎起來就愈發地有氣無力。
果然唐小婉點了頭,不管如何,大唐四大油田之首還是盛名在外的。
“去那兒找雪能找到嗎?”葉凡終於反客為主。
於是戰術大成功,葉凡看著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捂著嘴巴吃吃直笑的唐小婉,努力藏起臉上的得意神情。
哦忘了說了,以上方略由230第一軍師楊青月友情提供。
……
感情這東西光靠區域性耍耍戰術是不夠的,充其量也只是給人家一種“你很幽默風趣,你是個好人”的印象,想要摘掉“好人”的帽子的話,必須要一個夠大的事件來作為助推……
“對了。”楊青月說,“正好快過節了,抓住機會,玩一票大的。”
“大的?”柳驚濤挑了挑眉毛,“讓老五也爬三星望月頂上表白去啊?”
劍大的圖書館一座樓分三個叉,像是水泥荒漠裡一株石頭的仙人掌一樣拔地而起,不知道是哪位大神的設計。分出來的三個叉居然還各有名號,“摘星樓”、“賞星樓”和“覓星樓”,因而同學們都叫它三星望月。
本來這還遠遠不足以引起柳驚濤的憤慨,因為他老家那邊有個更過分的建築地標。那年朝廷花大價錢從西域請來一奇葩設計師,丫有很嚴重的生育崇拜,偏偏還忽悠得工部那幫吃的腦滿腸肥還想附庸風雅的尚書侍郎們對他言聽計從,結果大樓蓋好了就像一個大褲襠一樣矗立在那裡,在那上班的人每天都要早晚各當一次韓信。
讓柳驚濤真正感到特別不爽的是,好好一個圖書館的樓頂,多麼合適的一個抽菸的地方,居然有人用爬上去表白這種博眼球的方式去玷汙它。
譬如去年,土木的一個哥們酒壯慫人膽,爬到樓頂上對著下面的廣場大吼一聲:“絳婷!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高絳婷這種冷麵美人自然不屑搭理如此膚淺的追求者,她翻了翻白眼,跟著加快了腳步,決定在圍觀群眾把這裡堵死之前離開這塊是非之地,可她身邊那個叫小七的女生卻顯然不準備沉默了事,只聽她衝著上面喊道:“她不願意!”
本來過路的柳驚濤冷笑一聲準備繼續往前走,可沒想到這時上面的哥們居然還玩起了花的:
“什麼?風太大我聽不見!我是說,你——願——意——做——我——女——朋——友——嗎——!”
事到如今已經很明顯了,只要高絳婷不表態說願意,上面的那孫子肯定會陷入一個聽不見然後再問一遍的死迴圈,一般女生面子薄,要不了兩三個回合,就會在眾人的圍觀下被迫繳械投降,按照正常流程來說,這就是個妥妥的道德綁架穩贏局。
但很不幸人算不如天算,就在此時此地,柳驚濤那一話開天且見義勇為的一嗓子橫空出世:
“孫子!人姑娘說不願意!”
然後本來很喧鬧的升旗廣場一下子鴉雀無聲,剛才還在起鬨的圍觀人群紛紛靜了下來,猜測著這個半路殺出來的大漢和故事的幾位主角是哪一種三角關係。而柳驚濤這時就很不配合地雙手抄在褲兜裡繼續往校門口走去,深藏功與名。
後來土木工程龐龍武同學把妹不成還背一留校察看的故事,一時間在劍大就傳為了笑柄,而柳驚濤的見義勇為反而沒多少人記得。
……
“我恐高……”葉凡趕緊宣告。
“不是不是,想哪兒去了?”楊青月搖頭,“約會這種事情一定要投其所好,想想看,妹子跟沒跟你說過她想去哪?”
於是葉凡把他們一起的時間統統調閱出來,在腦子裡走了個簡單的過場。
“唉。”那天唐小婉笑了一陣後搖搖頭說,“說起來我都還沒見過那種好大好大的,能在外面堆雪人的那種大雪呢。”
唐小婉家住川渝,那裡下的雪欲露還羞,像是久居深閨的姑娘,若是在北方人看來,那自然是別有一番的風情萬種,可在本地人看來,便不免有些“耙耳朵”之嫌,總是淅淅瀝瀝的下不痛快。
“她說想要看雪,很大的那種。”葉凡最後說。
“這個好像有點難辦,”楊青月抓抓頭髮,“雖說是消暑降溫的好辦法吧,但這個季節想看雪只能打個鳥的去長白山,要麼就是去天山……”
最近西天竺那邊肺癆養蠱,導致周邊地區蔓延嚴重,別說聖母峰(今也稱珠穆朗瑪峰)肯定沒戲,天山或者長白山這些邊緣地區,估摸著去了也一樣別想回來。
“那倒不用,長安本地就有,”李俶說,“太白山,我高中那邊,有個人造的雪場。”
誰也想不到,這句話居然出自李俶這個模範死宅之口,於是全宿舍的人都彷彿第一天認識一樣看著他,各個一臉驚訝且若有所思的表情。
“上次笑笑帶我們去那玩,他們那連造雪機都有,挺專業的……”李俶旁若無人地繼續介紹道。
一群人迅速在腦海資料庫中檢索了一下“笑笑”這個名字,查詢無果後火速建立起了一個關聯,於是臉上的若有所思凝滯了一秒,跟著就變成了恍然大悟。
“幹嘛?”李俶終於覺察到宿舍裡的氣氛不對,“靠!都醒醒,社團活動,白軒長亭他們也都來了……”
“切……”於是一幫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很不屑地長出了一口氣。
於是楊青月仗著本地人好辦事的優勢,回手就搞到了兩張門票塞給葉凡。
“哥們兒,要是成了也不用謝我,就是吃席的時候記著點兒,彩禮錢我可出過了啊……”
到了日子,一幫人拍著肩膀把葉凡給鎖在了宿舍門外面。他看看手裡的手提包,突然感覺大夏天的,自己拎著兩套滑雪裝會不會顯得有點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