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門，室外的空氣清新了不少，長出一口氣壓下剛才的些許疑惑，阮予目光鎖定在面前一抹藍色身影上。

溫顏正在假山旁逗魚，白皙的胳膊漏了小半截，手指輕點水面，晃起的漣漪驚動水裡魚兒四處逃竄，長髮垂落，在側臉投下陰影，也許是在室內悶太久，她臉上還有未消散的紅。

阮予定定看著，有些走神。

記掛了十年的女孩，竟然真的成為了他的妻子。

不是因為需要結婚而和她在一起，而是因為她的出現讓他想要結婚。

“舒服點了沒？”阮予邁步走近，將垂落至肩膀的頭髮別到她耳後，情不自禁撫了撫透著粉的臉。

“怎麼出來了？我都說了不用擔心我。”溫顏嘴角還掛著笑，手搭在了阮予伸出來的手心，站起了身。

“裡面太悶了出來透透氣。”

“那倒是，外面確實涼快。”五月的天氣已經開始褪去涼意，空氣漸漸爬上舒適的熱度。

“今天在醫院發生什麼了？”從醫院回來溫顏情緒就不對，阮予怕影響她參加活動的心情，沒多問，見她現在平復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

“你還記得之前錄過一期關於家暴的節目嗎？”

“嗯。”阮予記性很好，或者說，關於溫顏的事，他一定記得清清楚楚。溫顏一提，他便想起。

“沒想到竟然發生在身邊……”

溫顏簡要地把事情來龍去脈介紹了一遍，阮予臉色也沉下去幾分，握住溫顏的手不自覺用力：“被嚇到了嗎？”

“我就是很心疼陳依依，也很心疼我姐。”

溫暖的疲憊，身為妹妹的溫顏怎會看不出，許謹言說她心情不好，八成也是因為今天的事。

“這世界上的不幸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即使知道真相的殘酷，知道繼續下去比放棄艱難，可溫暖還是會選擇堅持，因為她內心的正義不容玷汙，這是你跟我說的。”阮予重複著溫顏曾告訴他的話。

溫顏知道，姐姐雖然在自己面前沒說累，可心裡一定有很多想要傾吐的。

“希望……許謹言是那個能讓她開心的人。”

溫顏能看出來，在許謹言身邊的姐姐，是她沒見過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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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後陪我去個地方吧。”

溫暖眼睛依舊盯著前方，但這話，明顯是跟許謹言說的。

“這麼晚了，要不然你先……”許謹言擔心她身體吃不消，本想拒絕，卻在看到溫暖表情的瞬間，心裡某處被擊中。

她雙唇緊抿，眼神堅定得像能穿透他。

“好，去哪兒我都陪你！”

“謝謝。”

溫顏抿緊的雙唇總算放鬆了一些，牽出一抹勉強的笑，看得許謹言莫名有些心疼。

慶典沒有很繁雜的流程，不到十點，大家離場，會場逐漸歸於安靜。

因為遲到的事情，許謹言留下和學長道了個歉多聊了兩句，回頭，溫暖就在一旁安靜等著他，看不出什麼情緒。

“走吧。”像是肌肉記憶一般，許謹言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樣牽住她，又瞬間反應過來兩人現在已不是可以隨便牽手的關係，默不作聲地收回了手。

溫暖看在眼裡，並未作聲。

重逢這麼久以來，她總覺得許謹言好像變了，可只要和她在一起，就總能在他身上看到曾經那個冒冒失失的少年的影子，像是被打回原形。

她反覆確認的東西，已經得到證實——她還是很喜歡他，不管是從前的jaheim，還是現在的許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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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謹言以為會是什麼隱秘的地方，或者是陪她去忘掉一切地瘋一場，可溫顏把他領到了一條再普通不過的馬路上。

九點多的街頭正熱鬧，人流混著車流，街燈投下兩人靠近的身影，看起來就像互相依偎著漫步一樣。

“這是……”他一時不知道溫暖用意為何。

“這是十年前，溫顏出車禍的地方。”即使已經過去那麼久，重提溫顏的事故，溫暖還是覺得心悸。

久遠的記憶浮上心頭，許謹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沒錯，阮予就是在這一段和他分開了，從此人生也被改寫。

“可是，為什麼帶我來這兒？”許謹言不明白，這是溫顏和阮予結緣的地方，可是跟他，跟溫暖又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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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謹言，接下來先不要插話，聽我說好嗎？”溫暖並未直接回答，反而看向他。

“好。”

“我，溫暖，年齡27歲，身高166，體重51kg，目前在××律師事務所實習，愛好是……”

“嗯，我都知道。”許謹言更加摸不著頭腦，蹙眉看她。

“不是叫你別插話嗎，”溫暖食指抵在嘴唇做了個噓的手勢，繼續說道，“這些都是你知道的，接下來說些你不知道的。”

“許謹言，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說，”溫暖悄悄握了拳緩解緊張，“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是個沒有親人的人，但我不是在賣慘，我的意思是，我沒有血親，但我有家。”

“也是在溫顏人生顛覆的十年前，我知道了我並不是她親姐姐的事情，換句話說，我現在的爸媽，並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剛認識時，你說我這人怪得很，明明很想家，又找各種藉口不回去，因為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們，我只能選了最懦弱的一種方式：躲。自從得知真相後，我一直糾結，我愛他們，著毋庸置疑，可我害怕自己不敢再承受那本不屬於我的愛，所以我選擇逃離，暫時離開那個熟悉的家，給自己喘息的機會，好好理一理我的糾結。”

“很矛盾是吧，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奇怪，既然他們選擇隱瞞，那一定是有原因的，我還抓著不放幹什麼。可我就是一邊膽小地不敢問，一邊又執著地不肯放下。”

“我一直覺得自己矯情至極，哪裡有人像我這樣享受了愛還把他們推一邊的，簡直自私得可笑。”

“最嚴重的時候，我不想面對父母，甚至連不知情的溫顏，也要被我莫名其妙的冷漠傷害，但她從未懷疑過姐姐做得不好，她永遠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做了錯事惹姐姐生氣，是不是因為她和爸媽爭寵讓我覺得不平衡……”

“我真的好愛她，她是這世界上最好的妹妹，我只能加倍對她好來彌補，可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到底純粹是因為愛她，還是因為我想盡力掩飾我的糾結，我的陰暗……”

溫暖聲音越來越艱澀，努力忍住在眼裡打轉的眼淚，上前一步，許謹言身上的味道就那麼撲了她滿懷。

“現在我把最真實的我展現在你面前了，所以，你還覺得我有那麼值得你的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