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農場主人,大家再次啟程,去往最後一站——不僅是節目的最後一站,也是許多人生命的最後一站。
養老院坐落在距離農場三十多公里的近郊,背靠小山,面臨湖水,倒是有些像阮家老宅。只是氛圍,大為不同。
天氣很好,許多老人都在院子裡曬太陽,臉上表情祥和,大有人生如逆旅的淡然。
一整天,大家就陪在這些老人身邊,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本以為保密了這麼久的最後一期會結束得轟轟烈烈,可揮手說再見的時候,卻只有未完待續般淡淡的不捨。
短短六期節目,走過了初入社會到直面死亡的漫長旅途,雖然的確倉促,但感受頗多。
從春天開始,也在春天結束——就好像還有無限希望。
無錯書吧一直到進了家門,溫顏還沉浸在一個多小時前導演說再見的畫面。
大家臉上都是笑,有不捨,但更多的是共同走過之後,催生出的新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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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去我爸媽那裡吃飯吧?”這幾個月,阮予去溫家的次數屈指可數。
不是不願意,而是尊重溫顏,想要給她留足空間。
“好啊。”他回答得乾脆,似乎並不意外。
也是,距離上次去看他們,已經一月有餘。
溫顏不常說想念家人的話,可行動會說話,他都看在眼裡。
“順便把我姐也叫上,她老加班,我勸不動,讓爸媽勸勸她。”
雖然不希望兩姐妹一起回家又被父母拿來比較,但這在對姐姐的關心面前都可以忽略。
“好。”眼底是欣慰,阮予竟生出恍惚,就在幾個月前,溫顏還這麼抗拒回去。
時間固然是很好的黏合劑,但更重要的是,雙方都在努力修補曾經撕扯出的裂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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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回家吃飯?幾點啊?”剛換上休閒服,銜著棒棒糖整理資料,溫暖今天難得按時下了班,心裡卻並不輕鬆。
公司領導對她這個喝過幾年洋墨水的海歸併不怎麼看好,給她安排這麼難的案子,也暗暗有些讓她知難而退的意味。
可她當初給自己立了目標,回國的第一個案子,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
只是這案子,著實棘手。
委託人是個只比她大幾歲的女人,結婚五年,育有一個四歲的小男孩,丈夫是公司高管,她生孩子後就辭職做了全職媽媽,雖然無聊些,但按理說也算是家庭美滿。
半年前,考慮到孩子開始上幼兒園,自己也有了更多空閒,她動了重回職場的心思。丈夫數次勸說無果後,極不情願地同意了她找工作。
她找了個相對清閒的工作,很少有加班的情況。遇到實在抽不出時間的時候,也能讓丈夫的助理去代接小孩。
可很快她發現,丈夫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奇怪。一開始還只是隱晦地說她不工作家裡經濟也完全沒問題,沒必要累著自己,畢竟還是關心的態度。可慢慢地,他越來越不避諱,直接說她沒事找事,孩子也不好好帶,只知道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上班,心思也不在家裡了,甚至一激動,還她是不是在外頭有了新歡,所以才執意要出去工作。
她難以置信,曾經那麼體貼的丈夫,怎麼就變成了如今這般尖酸刻薄的模樣。
剛開始她理解為吃醋,理解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打擊,還好聲好氣地安撫他。但某次女同事急性腸胃炎,沒辦法去見客戶,她不忍拒絕,接下了這拜託,還推掉了本約好在下午的朋友聚會。恰巧客戶也有事耽擱了一會兒,等回到家,保姆做好的飯都已經涼了。丈夫隱忍了好久的怒意終於到了頂點進而爆發,兩人發生了爭執。
後來丈夫回憶說,自己都沒反應過來怎麼就動了手,等到冷靜下來,她已經負氣出去住了酒店。女人簡直不敢相信,那個溫柔儒雅的他會拿著杯子往自己身上砸,雖然沒被碎片劃傷,可心裡在滴血。
結果當然是毫不意外的賭了幾天氣又回了家,理由不過就是一點也不新鮮的那些:一時衝動、為了孩子……
可關係變了就是變了,兩人開始有了隔閡。
終於在又一次被施以暴力後,女人決定離婚。
溫暖接的,便是這個案子。
起初女人並未透露家暴的事情,只說感情不和所以離婚,溫暖以為是慣常的案子,沒想到,這一接手,竟然拖了一個多月還毫無進展。
男人當然不同意,認為自己只是沒控制好情緒,幾番爭執下來,女人依舊堅持。
溫暖察覺蹊蹺,是在兩個星期前。女人身上有明顯的傷痕,她說是自己不小心摔的,可哪裡躲得過溫暖的眼睛,最終聊了好幾次,她總算坦白了家暴的事實。
新傷疊舊傷,溫暖看得觸目驚心,聽著女人平淡的描述,噁心得差點吐出來。
她以為經此一聊,兩人已經達成了堅固的聯盟,可就在今天,女人突然跟她說要放棄。
她不解,質問她為什麼,可女人不願多說,掛了電話,再也沒接。
她不死心,又打電話問女人的弟弟,他也諱莫如深。
“溫律師,我也不太清楚,之後再幫你問問我姐吧。”這個陳先生,平時對她很是上心,還數次堅持送她回家,她實在拗不過才答應了兩回,今天卻沉默得讓人發慌。
就算案子敗訴了,她也不會這麼挫敗,可現在委託人就連她都不肯信任,出爾反爾地要放棄,她實在想不通。
剛換的垃圾袋裡已經積了好多張糖紙,溫暖正沒有頭緒的時候,接到了溫顏的電話。
“我們配合你時間吧,也好久沒一起回過家了。”溫顏答道。
“好,我儘量。”也是該換換心情了,一心撲在案子上,只會讓她更難受。
正打算關了電腦刷牙睡覺,微信聊天視窗突然彈出。
是許謹言。
不到十秒,又彈出一條訊息:“抱歉剛才發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