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崢車開不進新家,每天都要自己走出巷口,而在那晚之後,他不再掐點想湊巧和沈宜然遇上,他害怕那四個字。
可害怕也抵不過心底渴望,他知道自己放不下。
他只是不想再沒頭腦地往上撞。
恰逢之後幾天三城專案收尾,他有許多應酬要去,只要他在蘇城肯定逃不掉。
每晚都是接近十二點才回,他不用黃雅擋酒,天天都醉,要人扶才能上樓。
老樓的樓道是沒有聲控燈的,他打發走黃雅,自己在一樓臺階上吹了風才準備回家。
可醉了之後手也不聽使喚,從口袋裡掏了半天沒掏出手機,好不容易頂著口袋把手機拿出來,摁左下角的手電筒又總摁不亮。
齊崢煩躁地往鐵扶手上一靠,沒收住勁竟差點嘔了出來,這一下讓他鬆了手上的力氣,手機一下就滑了出去。
路燈間距太遠,齊崢花著眼第一下居然沒看到手機滾去了哪,他洩氣一般蹲了下來,一隻手還撐在水泥地上。
萬起總裁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齊崢有點慶幸自己不是在海城人來人往的新公寓下。
突然一束光照進來,齊崢皺眉用手臂擋住眼睛。
拖鞋的聲音由遠至近,一個清晰的聲音響起。
——“你什麼時候酒量這麼差了?”
喝完酒總會有耳鳴,齊崢愣了幾秒才適應光線,抬頭去看,呼嘯的不是風聲,是他的心跳。
“......宜然?”
“嗯,是我。”沈宜然沒什麼表情,完全不似之前看見他就躲的樣子,也沒有什麼難過的表情,只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伸出手——掌心是他的手機。
“腳蹲麻了?手機還要不要?”
那語氣太隨意,就好像生活中對任何一個人說話都是這樣。
齊崢撐著扶手站起來,嗓子像吞了刀片,遲緩地接過手機,還沒說什麼,沈宜然就轉身走了。
“宜然!等等——”
沈宜然轉身很快,看著他:“還有什麼事嗎?”
齊崢嘴唇翕動,卻分不清此時狀況,半天沒開口,但沈宜然耐心地等著,並沒走。
“你......怎麼會在這?”
“哦,因為這幾天都是晚上下雨,新房子忘記關窗戶了。”
說著那光往巷子裡頭晃了一秒,但齊崢看不清是哪棟。
“沒事我先走了。”
“等等......”
齊崢走了幾步頭暈得厲害,他覺得喘不過氣,就解開領帶鬆了鬆,“你現在願意和我說話了嗎......”
無錯書吧沈宜然挑了挑眉,說:“和你說話我又不會死,”
齊崢說不清是醉酒後反應遲鈍還是沈宜然反差過大令他吃驚,總之他句句都對不上話。
生理性的作嘔讓他下意識退後幾步,沈宜然看出他的難受,隨口說:“醉了就回吧,別把酒味沾我身上,聞著怪噁心的。”
說完她沒再逗留,隔了好幾步就繞彎越過他,好像他真是什麼惡臭的汙染體。
齊崢獨留在蘇城十月底的夜裡,風吹過來是刮骨的涼。
沈宜然攏緊外套快速回了家裡,正遇見沈平夏從二樓下來,笑著說:“想喝點酒嗎?我剛從外面帶了點宵夜回來。”
沈平夏看她笑眼盈盈,想不出在這半夜裡還能遇見什麼好事。
“這是怎麼了?走夜路撿錢了啊?”
她走到沙發前坐下,幫忙開了兩瓶啤酒。
“沒撿錢,撿到個手機,齊崢的。”
“誰?!”
沈平夏連忙俯低身子去看她的臉,追著她的動作跟著動,“這是見鬼了吧!你怎麼還笑得出來?!”
沈宜然莞爾地看著她,不說話。
“難道你真的……想開了嗎?”
沈宜然把酒遞給她,先抿了一口才說:“怎麼才算真的想開了?六年前我的離開算嗎?重逢後拒絕他的求和又算不算?可越抗拒越深刻,越遠離越忘不掉,直到那晚過後我才發現——”
“讓一個想靠近你的人知難而退的最好方式就是漠不關心,而最擅長這一招的,就是齊崢。”
沈宜然坐在地毯上,半倚上沙發,語氣慵懶:“當年我是真愛過都被他的冷漠逼退,現在我不過是換上他曾對我的態度,他那點拿不出手的真情,說不定抗不過一月就完全消失了。”
沈平夏被她的話打動,更覺得此刻的沈宜然眼裡有不一樣的神采。
從前看她只會覺得有南方女生的溫婉和柔和,特別是和齊崢分開後的幾年,就算性格比之前開朗許多,可也能看出她有時強裝的平靜。
但現在不是,她語氣尖銳得有些性感,那種突然睥睨感情的樣子,沈平夏想不出詞能描述。
和齊崢重逢後她總是心吊著,現在卻完全看不出緊繃感。
沈平夏忍不住問:“那要是他抗住了怎麼辦?”
沈宜然一雙圓眼彎彎,臥蠶攏在眼下,反問:“那是他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沈平夏湊到她面前,呵著氣聲說:“行啊宜然,你這是被他逼出第二人格了。”
沈宜然推了推酒,“別隻說話,不喝酒啊。”
自從沈初霽出生以後,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徹夜暢談過,以前在宿舍的時光,又清晰地出現在記憶裡。
沈宜然躺倒了懷念地說:“以前宿舍講夜話,沒有人會幻想自己的婚禮或是婚後生活,都是想象自己擁有商業帝國之類的暢想,你說,我要是再因為齊崢就把自己生活重心顛倒,是不是挺對不起自己的。”
見面以來,每次都是她失態,而看似弱勢的齊崢卻總拿捏她的心緒,好不公平。
難道六年了,她還要像從前一樣嗎?像個陷入愛情的笨蛋,不懂得利己,齊崢動手添根柴,她的愛火就直接燒著。
沈平夏也躺下來和她面對面,嘆息著說:“那你看我,我才叫對不起自己,我倆大概是兩個極端,你當年最渴求愛,而我偏偏最不想要愛。”她只想要錢,不在乎自己身體,也不在乎精神世界,要不是沈宜然和沈初霽的存在,她還不如一根荒草。
“所以我不會再催眠自己了,愛不愛的,沒什麼稀奇。”
頂上是晃眼的水晶燈,沈宜然抬起手臂擋在自己臉上,有一瞬間想到當時齊崢的樣子。
但心悸的那一秒過去之後,她發現也不過如此,她也可以正常地對待他,不必步步後退,講兩句話也不會死。
她好像明白了,在向上成長的同時,也不能丟掉曾經赤誠的自己,比如沒遇見齊崢之前的她,也耀眼到有很多優秀的異性追捧,何必把從前一股腦的全埋葬,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