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隔壁，數十人透過單面玻璃看著審訊場景，向蘭站在吳峰的身邊，緊張的問道：“他會開口嗎？”

吳峰搖搖頭。

向蘭心中一緊。

吳峰緩緩道：“我也不知道，這個人，好像和我們以往遇到的所有罪犯都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我卻又說不上來。”

吳峰轉頭看向自己另一側的心理醫生，心理醫生房學東搖搖頭，表示自己也還在觀察。

為了絕對的公平，刑警支隊邀請了H市一位著名的心理學教授來為文金戈做心理諮詢，以此來確認文金戈是否有什麼精神類疾病。

畢竟，一個從無犯罪記錄的正常人，到殺了十五個人的罪犯，這個跨度實在太大！雖然他們很不願意往這個方面想，但現實往往不以人的意志轉移。

……

沉思片刻後，文金戈稍微捋順了思路，開口道：“當時快下班了，我們班長忽然來到我的工位，告訴我說，我們以前做的一個工件出了問題，現在查責任人，查到了我這裡。那是一個很久以前的工件，是我來之前就已經被其他人制作了出來，但是那個人早已經離職了，所以找不到責任人，於是班長就把這個鍋扣到了我的頭上。”

“我肯定不願意的，但是他說願不願意他說了算，就算我不交這一百塊錢的罰款，他也會直接從我工資里扣的。”

“然後，我就把他殺了。用得是一根……嗯我們自己用細鐵柱製作的筆，一根二十厘米長的正方形截面的鐵柱，一端磨尖，用來在鋼鐵工件上劃線。”

“我用這支筆刺穿了他的心臟，不要用這種看智障的眼神看我，我好歹也高中畢業了，人的心臟構造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或者說還沒有完全忘掉。”

“我側著身子抽出了筆，所以我身上沒有太多血跡。”

“我抽出筆後，我周圍的同事都看呆了，我看著他們一個個窩囊的樣子，心裡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火氣，就想著他們都該死。”

“本來我也就這麼想一想，也沒想過真的要殺他們，可是好死不死，有個人居然當著我的面打了報警電話！”

“你說說他是不是腦子有坑？本來要是我打電話自首，說不定還能判個無期，再不濟也能判個死緩，你這不是逼著要我去死嗎？”

“嘿！我忍你很久了！你再用看智障的眼神看我試試？”

文金戈指著吳畏不爽道，楊秀秀趕忙拉住吳畏替他道歉：“對不住，他腦子不好使！別見怪！”

吳畏的臉憋的通紅。

文金戈這才繼續道：“我沒犯過罪，剛開始自然不清楚自首的標準。當時我就想著，你既然想要我的命，那我就先要了你的命！然後我就把他也殺了。”

“然後我那些同事就分散逃了。我呢，就想著不能讓他們報警，所以就追著一個拿手機的跑。你不知道，當時他被絆倒了，整個人哭著求我放過他，我剛蹲下，他就嚇尿了。我心裡想著真他麼慫！然後把他也殺了。”

“殺了三個人後，我似乎殺上癮了，我一抬頭看到一個拿手機的人，也沒管他是不是在報警，追上去就把他殺了。”

“然後我就殺瘋了，見到人就衝上去，直到被那位曾局長一槍打暈。要不是他們告訴我，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殺了幾個人。”

“好了，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還有什麼想問的，趕緊問。”

文金戈說完，再度點燃了一根菸，靜靜的等待問詢。

吳畏腦袋有些轉不過來：“所以說，這個案子的起因，只是因為一百塊錢的罰款？”

文金戈吐出一口煙，淡然道：“壓死駱駝的，從來都不是最後一根稻草。”

吳畏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儘管他明白這個道理，卻很難釋懷。道理也很簡單，感同身受這個詞，說著很容易，沒有相應的經歷，要做到是很難的。

看著文金戈淡然無畏的表情，吳畏壓抑著怒火問道：“殺了這麼多人，你就沒有一絲內疚和後悔？”

文金戈詫異道：“我應該內疚和後悔？是誰規定的？”

吳畏憤怒道：“人的道德和人性規定的！”

“哦。”文金戈淡淡道：“我沒有道德和人性。”

吳畏猛拍桌子：“那你是畜牲了？”

文金戈眯著眼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因為畜牲不會說話。

吳畏冷哼道：“怎麼，無話可說了？”

文金戈道：“你們已經得到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我將會接受法律的審判。所以，我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和你說這些廢話？表演憤怒這種情緒，很消耗體力的，歇歇吧！”

吳畏微愣，隨後收起了自己一直刻意流露的情緒：“你看，這就是為什麼審訊還會繼續的原因，你一直在撒謊。”

文金戈反問道：“你這麼確定我在撒謊？”

吳畏道：“我們收集了你出生以來所有的資料，包括你們家廁所裡，幾十張差點被你父親當做廁紙的滿分數理化試卷，你的成績出乎我們的意料。這說明你足夠聰明。我們還查到，你有一個發小，從小你們倆的成績就差不多，總是包攬班級一二名。本來我們以為你不過是一個稍微有些小聰明的人。可昨天當我們找到你那位發小的詳細資料時，才發現他居然是清華大學的畢業生。”

“我們這才發現，我們可能嚴重低估了你，你很有可能是一個被埋沒在社會中的高智商天才。我們的絕大部分意圖，你都能清晰的感應到，從而做出對你自身最有利的選擇。所以，從我們進入審訊室開始，你就一直在撒謊。”

文金戈反問道：“我是不是撒謊很重要嗎？以你們掌握的證據，應該完全可以給我定罪了吧？畢竟說一千道一萬，那十五個人，的也確是我親手殺的！”

吳畏眉頭微皺：“你……似乎很想被定罪？”

文金戈語氣沉重道：“你以為我真的不會內疚、自責和後悔嗎？我每時每刻都在內疚自責後悔：我居然殺了人！我怎麼會殺人？我真的殺了人，殺了十五個人，我，有罪！我該死！”

“每當我閉上眼睛，就會看到被我殺死的人在我腦中撕扯我的靈魂，讓我時時刻刻都在痛苦中沉淪！或許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所以，我才想早一點被定罪。”

吳畏嘆了一口氣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啊！”

說著吳畏開啟了一側牆壁上的投影，投影中出現了清晰的事件影片，還有電腦模擬的曾傑手槍子彈的彈道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