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秀秀迷糊的撓撓頭，好像又繞回來了。

文金戈道：““道理”是一個很關鍵的詞語，其中，道理的“道”，即是知道明白，也可以理解為求道。也就是說，道理的道，代表了一個人從出生到死亡所知道、明白、學習、的所有東西，語言文字，藝術哲學，數理化，人情世故，愛恨情仇，喜怒哀樂，等等所有的這個人明白的知道的一切。道理的理，是理解。一個人對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的理解。因為生活環境和智商水平的不同，不同的人所知道的一切不同，所以不同的人對於同一件事情的理解也不同。你們應該聽說過這樣一句話，1000個人讀紅樓夢，就有1000個林黛玉。正是因為理解能力的不同，人與人、集體與集體、國與國之間才會存在差異，才會有爭執，愛恨情仇、人間疾苦，乃至於戰爭。”

“按照你們的理解，道理就是所有人認同的規矩。你們的規矩就是，誰的拳頭大誰來制定規矩。這個理解也沒有問題，道理就是如此。”

“至於你說我站在規矩之外批判規矩，那你們有沒有想到，如果有人能站在規矩之外，說明了什麼？說明這個人對於道德理解超越了你們所有人，也說明這個規矩已經不是所有人都認同的規矩了，或者說，這個規矩過時了。”

“以你們掌握的力量和智慧，不難看出這個問題，但是你們選擇了無視，選擇了繼續維護舊規矩。為什麼？”

文金戈冷笑道：“因為你們，是舊規矩的得益者，人性的貪婪讓你們不願意放棄手中的權和利，人性的懶惰讓你們不願意再有所改變，你們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習慣了高人一等，習慣了掌控一切，但改變就要失去一切！所以你們高舉著為了人類文明延續的旗幟，趴在文明的身上吸血食髓，還自詡為大義！”

楊秀秀問道：“你不是我們，怎麼知道我們不願意放下手中的權利？如果我們放任人類自由發展，你應該知道人類會發展到哪一步。人性需要引導，在適當的時候約束，適當的時候釋放，如此才能長治久安。”

文金戈道：“如果要你交出手中的權利才能實現文明的進步，你願意交出來嗎？”

楊秀秀沉默了。

文金戈道：“看吧，你代表不了所有人。”

楊秀秀問道：“你有更好的辦法？”

文金戈道：“沒什麼更好的辦法。自古以來，每一次革命都是無盡的鮮血和屍體鑄就的，這一次也不會例外。”

楊秀秀瞪大眼睛：“你要做什麼？”

文金戈道：“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你們要做什麼。放心，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會給你們時間適應的。但你們要明白，適者生存，如果適應不了，只有被淘汰。”

楊秀秀道：“你就是個瘋子！你知道會死多少人嗎？你會是人類文明所有的歷史中，最大的惡人！沒有之一！你一定會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遠！”

文金戈道：“正如你們所做的，為了人類文明的延續，必須有所犧牲。所以，為什麼犧牲的人不可以是你們呢？”

楊秀秀道：“你一定會失敗。”

文金戈道：“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

楊秀秀道：“承你吉言，我一定會努力活到那一天的！”

文金戈看著楊秀秀正色道：“說了這麼多，也該進入正題了。還記得我對眾生平等的解釋嗎？”

楊秀秀點點頭。

文金戈道：“不僅僅是這樣，眾生平等這個概念，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比如一個工廠裡，有廠長，總經理，部門經理，部長，主管，線長，班長，員工，等等一系列等級劃分。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劃分？原因很簡單，為了生活，為了更好的生活，所有人都不得不按照這個規矩工作。工廠裡，會因為不同的人處於不同的地位，而產生一系列的勾心鬥角，或是欺上瞞下，或是阿諛奉承，或是兩面三刀，其精彩程度絕不低於宮斗大戲。每個人似乎都適應著扮演各自的角色，以至於時間久了，都忘了自己還是一個擁有獨立人格的人。記得我說的嗎？眾生平等，無論是那個等級職位的人，首先你都是一個人。一頓飯也不能比其他人多吃七八斤，有四肢五官，被打了會疼，被砍了會流血，老了會死。所謂的高人一等，也只是其他人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而做出的妥協。”

“比如廠長，大家認為你能給我們帶來利益，所以他們承認你是廠長。而一旦你不能再提供利益了，他們就會很快認清現實，然後毫不猶豫的抽走你腳下的高臺，甚至落井下石。對於一個廠長而言，先前有多風光，之後就有多落魄。”

“但是有一個問題不知道你們注意過沒有，對於廠長這個人而言，在他風光時，他認為他擁有一切，大家也認為他擁有一切。在他落魄時，他認為自己一無所有，大家也認為他一無所有。但事實上，無論是風光還是落魄，他始終都是他，脫去衣服也只是老了幾歲。除此之外，無論是得到還是失去，都只是一種概念性的東西，也就是大家認為，這和我在眾生平等中說的我認為，是一個道理。也就是說，你們所有人的地位、權利、金錢、名譽，是你們為所有人定下的規矩，恰好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承認你們的規矩，在你們的規矩的尺度之內掙扎。”

“只不過那是以前。以前，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終其一生可能都意識不到這個問題。但是如今時代不同了，九年義務教育讓很多人學會了思考：為什麼會有一個規矩在約束我呢？我該怎樣才能脫離這種約束呢？越思考，他們就越迷茫，完全找不到方向。該怎麼辦？只有縱情享受，只有躺平。長此以往，這個池塘會慢慢變成一灘死水，所有的魚兒都會死。”

“你們的辦法很好理解，一直製造混亂，讓魚兒有動力，有時甚至不惜殺掉一些魚製造危機感。但這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如果一直這樣，你們以為的保護，或者說你們維繫的利益，終將覆滅在人性之下。也許少量的人會倖存下來，倒退回部落農耕時代，文明斷層，開始一個新的輪迴。”

“所以，為什麼不試著跳出池塘呢？”

楊秀秀道：“跳出池塘，會死很多魚的。和覆滅在人性之下有區別嗎？沒有意義。”

文金戈道：“既然沒有意義，那請你們去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