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晚乍然一驚,抬首往馬房外看去。
那叼著根稻草,雙手抱胸斜倚在門廊上,玩世不恭、懶洋洋的公子哥兒,不是卓瀟是誰!
玉晚環顧四周,發現身周空無一人,暗歎他的武功竟如此出神入化,入東宮猶如無人之境。
也不知卓瀟什麼時候到的馬廄,適才自己說的話他又聽去了多少。
玉晚想起自己身上的傷,既想衝他撒氣,卻又心知錯不在他,兩廂糾結下,沒好氣說道:“卓大公子有何貴幹?這裡是東宮內院,你未經通稟擅自進入,倘若太子殿下知曉,他會給你什麼樣的懲罰奴婢可不知曉。”
卓瀟漫不經心說道:“只要你不說,我不說,殿下是不會知道的。”
“奴婢可不敢保證自己的嘴上針線。”
他絲毫不畏懼,“我可以告訴他,是你將我引進東宮的,想要進我卓家門。”
“你!”
玉晚一時怒極,單手叉腰,迎上對面卓瀟那看好戲的目光,臉上忍不住流露出憤怒。
“你道人人都稀罕你們卓家!”
玉晚甩了甩衣袖,大步從他身旁經過,自動忽略他眼底一絲失落。
“你想出宮嗎?”
卓瀟的嗓音一如初見時的輕柔魅惑,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更像極了引誘,一絲絲像蛇一般鑽進玉晚的心底。
玉晚僵著揹回身望向卓瀟。
他嘴角漾起弧度,語調端得不鹹不淡,眼神悠悠地停在玉晚的身上。
“我幫你!”
要說前面的話只是對她下套,那麼後面這三個字便讓她不受控地被鑽進套裡,心甘情願被臣服。
不過半刻鐘的功夫,他們倆已出現在洛陽街頭。
午後的陽光,垂直的射著,還未入六月,空氣算不上燥熱,溫暖的日光照射在面板上,讓人感到舒適。
玉晚將身上的小太監服飾褪下換上男裝,快步跟隨卓瀟的腳步,身影剎那間融入和暖的陽光中。
玉晚雖然比卓瀟矮了半個頭,走在街上卻仍舊比一般人高挑,讚一聲玉樹臨風翩翩君子也是當得。許久未感受洛陽街頭,加之生辰可以出來遊玩,玉晚心情甚是愉悅。
大概是玉晚的笑容過於燦爛,和卓瀟的一臉桀驁、冷若冰霜對比鮮明,他們從阿姨阿嬸大姑娘小姑娘們身邊經過時視線都凝聚在玉晚的身上。
玉晚也不避諱,笑臉迎上她們,年紀大的還她慈祥一笑,年紀小的乾脆害羞地移開視線,捂著臉跑掉。
一路行走遊玩,玉晚玩得不亦樂乎,要說揚州城市民風豪放,那洛陽城就是開放中帶點純淨。
一個賣花姑娘特意走到玉晚的身前,從籃子中掐了一枝開得最豔的玫瑰花扔到她的懷裡時,過往行人都笑起來,更有男子調笑吟唱:“五月裡開個什麼花?五月裡開朵玫瑰花,玫瑰開花紅豔豔,小姑娘嘴甜賽玫瑰。”
玉晚聞言,剛想掩唇而笑,忽然記起她如今可是“男兒身”,忙端正身子,手持玫瑰向賣花姑娘行了一禮,還順帶拋了個媚眼。
一旁不知何故冷臉的卓瀟扔了足夠買幾株玫瑰花樹的錢丟給賣花姑娘,那姑娘卻嗔了他一眼,把銀錢復丟回給他,說道:“誰要你的錢?這是我心甘情願送給這位俏郎君的。”
卓瀟大抵是第一次遇見有人竟然將送出去的銀錢丟還給他,他的表情有些微呆怔。
街上有好事的人群轟然一聲喝彩:“看兄臺的衣著,大概不是東都人氏吧,我們東都人做事全賴喜好,不拘禮節。”
“噗嗤。”
玉晚實在忍不住,用寬大的袖袍掩蓋自己蓬勃的笑意。
適才哄唱的哥兒們,又戲謔地笑唱道:“五月裡開個什麼花?五月裡開個睡蓮花,睡蓮開花遍地蓮,小姑娘愛人不愛錢。”
眾人都鬨然大笑起來,賣花姑娘含羞帶怒地瞪向起鬨人。
玉晚笑著又向賣花姑娘行了一禮,表達自己的謝意,隨後拉著卓瀟快步離開。
玉晚拽著他來到自小吃的鍋貼小攤,對著四十多歲的店家笑道:“麻煩姐姐給下兩碗鍋邊油花子。”
鍋邊油花子的稱呼,只有經常來的客人才會喊,那婦人明顯愣了一瞬,她左右前後看了一圈才確定玉晚叫的人是她,隨即笑得如盛開綻放的玫瑰花,面中帶羞,人也頃刻間年輕了十歲左右。
果然,人都是靠誇出來的。
玉晚將手中玫瑰花遞給婦人,祝福她道:“祝姐姐往後的生日和玫瑰花一般濃烈、紅豔。”
她笑著伸手接過,大大方方地掐了幾朵花別在髮髻上:“我年輕時最喜歡簪玫瑰花,因為那是我與丈夫初相見時他送我的,自他去世後,好久沒人送了,也好久沒有簪過了。”
他們吃完鍋邊油花子離開時,卓瀟手中的銀錢愣是沒有花出去半分,賣吃食的婦人給出的說法是:“我與這小兄弟投緣,兩碗油花子的錢大姐我還請得起。”
卓瀟自從出了宮便一句話沒有說過,此時掂了掂錢袋忽地搖頭笑起來:“我從來不知,你還有吃白食的本事,竟讓我小瞧了你。”
玉晚得意洋洋地笑睨他。
“你扮男子扮得像,走路儀態都沒有露出女兒氣,日後我行軍打仗,你倒是可以跟在我身側,做我的貼身護衛。”
玉晚不置可否,半真半假說道:“哼,你可要小心點兒,小心我護衛不成,隨時變成刺客。”
“今日開心嗎?”
“嗯......湊活吧!”
“既然開心,也算沒有白費我頂著壓力專程帶你出宮的心思。出來前,宮中晚宴還未開始,時辰尚早,你再隨我去個地方罷。”
“哪兒?”
“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