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櫃扯了扯她的衣角,在耳邊小聲道:“娘,這米先前不才二百五十文一斗嘛!”
林桃拍了拍三櫃的手,回那攤販道:“一百賣不?”
“呵、哈哈哈,老太太您咋在這跟我逗樂子呢?”
“那老闆你又在這跟我逗什麼樂呢?大家都賣二百五十文一斗的東西,你開口就給我喊個三百。那七十一斗的菽,到你這,就成了一百!”
“這、這不是在討價嘛!”
“你都說是討價了!你喊你的,我還我的呀。”
攤販的臉,當即不怎麼好看了。
轉頭就甩起了臉子:“我給你看的這些,可都是好米好菽。要買便宜的,去後面排隊去。”
二桌想開口,林桃倒是把人攔住了。
拉著兩娃往外走的時候,扯著嗓子說:“買這種看菜下飯的人手裡的東西,還不得缺斤少兩啥的?
到時候,就算找著他,他也指定不會認賬。誰家的錢都不是大水冰衝來的,大風颳來的,年景越不好,越是得小心看好手裡的錢。
像這種不講信用的地方,指不定他有多少手段使在在這上面呢!大家反正都是一個價,又不是隻有他家有米賣。走走走,別家去。”
她說話的時候,旁邊那些排隊的,擔憂之色都寫到了臉上。
還沒走到隊伍尾端呢,原本排得長長的隊伍,瞬間少了一半的人。
攤販有些急了,喊著追出來:“怎、怎麼走了呢?怎麼回事呀?”
林桃站在旁邊看著。
有人好奇過來問的時候,林桃都會剛才的話又說一遍。
人家立馬就搖頭走開了。
以至於不一會兒的功夫,並列在一排的四個攤子,別的三家都排著長隊,而他家攤子前空落落的。
買賣人啥都可以不講,就是不能不講人品、誠信和口碑。
之後林桃就去了別處。
花二千五百錢,買了一石大米。七百錢買了一石菽。
另外又花了三百錢,給雞買了一石多出蟲出到幾乎沒法吃的菽渣。
這出蟲的玩意,別看人吃不了,正是養雞的好東西。
一人揹著一百二十斤的東西往家走。
進村前,林桃扯了些枯枝黃葉,把三個揹簍都蓋得死死的。
現在吃不起糧食的人,越來越多了。
她可不想成為別人眼裡的糧倉。
人性這種東西,她挑戰不起。
剛到家門前,就見隔壁劉老頭家門前圍些個村民。
劉家裡頭更是傳來哇哇的哀嚎聲。
林桃往自家門前走,旁邊人群頓時騷動起來。
“林寡婦,你好狠的心呀!害我娘坐了大牢,又害死了我男人!我要你償命!”
一個披頭散髮的婦人向著她這邊齜牙咧嘴。推搡著眾人,想要撲過來咬她似的。
這人,好像是劉大拿去年剛娶進門的媳婦張氏。
林桃和自家倆兒子,都愣住了。
想法都一樣:劉大拿死了?昨兒不還好好的嗎?
“張氏,你是不是腦子燒糊了?你男人咋死的我們都不知道!你咋還鬧上了?”徐二桌開口就是大實話。
林桃也確實不知道啊!
不過,比起劉家媳婦撒潑,他們娘仨背上的糧食才更重要。
把揹簍塞給二桌和三櫃,推開門,把兩小子塞了回去。
那張氏在旁邊叫喚:“你不知道誰還能知道?你騙我娘採了假藥,害我娘被坐了大牢,有沒有這回事?我男人今兒一早上山就摔下去了,到現在連屍身都還沒找著呢!都是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
“是我帶你娘上山的不是?”林桃樂呵呵笑了。
張氏一下啞火了。
林桃又問:“是我教她挖藥的不是?”
張氏更是說不出話來。
“你男人是我推下山去的不是?真是好笑,你家落成現在這樣,沒一件事兒是我帶著做的。回過頭來,卻是往我身上潑髒水!咋的?”林桃指著自己的臉問:“我林婆子,就這麼好欺負?”
之前還譴責她的眾人,頓時都閉上了嘴。
那張氏更像是被人縫了嘴似的,一句話沒能說出來。
旁邊有人說:“大拿家的,這到底是咋回事啊?要是真和老徐家沒啥關係,你這麼說人老徐家就不太好了。”
“就是。村裡誰不知道啊!你娘和林氏壓根就不對付,怎麼可能跟著林氏上山挖藥呢!”
“就是她!我娘就是跟著她上的山,偷看她挖藥然後也挖去賣才被下大牢的!肯定是她早就知道是我娘偷跟著,才故意做的假象,害我娘挖錯了東西!
要不然,我娘怎麼能坐大牢?昨兒我男人去看我娘,說是要給銀子,才能放人。我家哪來的錢啊!
我娘又拿了她家挖來賣的藥給大拿,讓大拿照著去山上挖。結果藥沒挖著,人摔了!這一切都是林寡婦害的!”
“呵呵呵呵。”林桃聽笑了:“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呀!這要是我燉了一鍋有毒的肉,想吃死自己。結果你婆婆偷去吃了,死了人,你不得說我殺人!我好欺負,就成了你有理了?什麼強盜邏輯!”
之前還幫著老劉家說話的人,一時間都無話可說了。
在旁邊站了許久的里正爺,也站了出來。
“大拿家的。這事兒,怎麼怨,也怨不到林氏頭上。要怪,就怪你娘起了貪慾!那山崖是誰都能下的!既然是劉大拿自己上去的,自己系的繩,又自己走下的崖,摔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
里正爺這麼一說,村民們也都覺得在理,紛紛點頭。
“好了。大夥散了吧。年輕有勞力的,隨著上山去尋尋。也算是仁至義盡了。”里正爺驅散了圍觀眾人。
不少好心的村民,聚在一起,商量著怎麼幫劉家找人。
林桃也轉身準備回家了。
“林寡婦,我要你給我男人陪葬!”一聲大吼從背後傳來,手就搭上了她肩。
林桃抬手握住手腕,弓步上前,腰背使使勁,完成了一個完美的過肩摔。
那一刻,周圍都安靜了。
無數目光齊聚林桃身上。她甚至都能聽清周圍人的呼吸聲。
而躺在地上的張氏,煞白著一張臉,半晌沒能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