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碗,林桃問了一句:“李墨年還是沒有回來嗎?”
“回、回來了。”
“回來了?”林桃直接跳了起來。
“是回來了。”周鋤點頭。
“那你緊張個啥?”林桃氣得差點把手裡的茶碗捏碎。
李墨年能回來,足以說明邊境無事。
那這小子還咋咋呼呼的。害她以為可算盼到天要亮了,還是尿坑上了!
“嬸,這回不僅李大人回來了。”周鋤著急道。
“啥意思?”
“那、那個也回來!”
“那個?”林桃突然覺得自己都快成鸚鵡了。
咕咚一聲,周鋤嚥了口唾沫:“夏吉!夏吉跟著李大人一起回來了!李大人說恐夏吉進來山莊會引起大夥不適,所以,差我來請嬸子過去。說是有要事商議。嬸?馬車在山腳候著呢,我陪你一起去吧!”
周鋤取來披風,卻見小老太太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咋了?”他小聲道。
林桃搖了搖頭。
“這事裡透著玄乎呢。”
“玄乎?您是說,夏吉在這個節骨眼上回來?”這些年,他跟著小老太太可學了不少的東西。
尤其是攤上‘巧合’這兩字,他總會想起小老太太常說的‘巧合多了,那就不叫巧合了’。
這不,眼下邊境局勢不穩,李大人這麼一去就趕巧的遇上了夏吉,經老太太這麼一說,還真覺得哪裡怪怪的,可他又說不上來。
林桃一臉孺子可教的點頭:“你見到夏吉了嗎?”
她這山莊也算是夏吉的半個家了吧!他為什麼明明到了家門口,卻不敢進門?
答案只有一個!夏吉肯定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一個遠離家鄉隻身在外的人,如今身旁跟著人回來,無外乎只有兩種可能。
要麼是在外混得一身外債,領著債主回來拿錢贖命。
且不說夏吉那身本事,可不是誰都可以做他的債主的。
那麼,就只能是混得風生水起衣錦還鄉了!
只是……衣錦還鄉可比債主更嚇人。
“告訴夏吉,九龍山莊是他的家。”接過周鋤手裡的披風,她把家字拖得格外的長。
周鋤先是一臉茫然,而後釋然的點頭離開。
看著周鋤離開的背影,林桃滿意的揚起了嘴角。
這小子成長起來,更加可靠了。
有他幫襯著自己那幾個崽子,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縣衙後宅。
李墨年把斟滿的酒杯緩緩放下,笑問:“她會來嗎?”
“來與不來,你我結局都一樣。”
“夏吉,不,如今該尊稱一聲哆拿王爺才對。我與你不同,我能常伴她左右,而你……”李墨年揚著嘴角,飲盡杯中酒水,輕聲道:“這輩子都不行。”
他能守護她傾盡一生親手打造的這片土地,夏吉做不到。
他能與之對飲而酌,同仰頭頂一片天,同飲腳下一方水,夏吉更是做不到!
所以,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不一樣的。
想到這裡,李墨年就覺得足夠了。
他再次飲盡杯中酒,看向對面的夏吉。
然而,在見到夏吉毫無變化的表情,笑意隱去。
他不明白,為什麼夏吉的眼底,絲毫沒有怒意。
四目相對,夏吉卻是輕笑出聲:“李墨年,我勸你一句,別把自己看得太重。有些事,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是!我承認你能出生在這片土地,是你命好。可是……那點好運,也僅如此而已。你要知道,不是我不能伴在她左右!
我短暫的離開,也是因為她需要。”
李墨年眼角輕抽,眼底的笑意隱去,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戒備。
“你這話……什麼意思?”
夏吉呵呵道:“你該不會不知道,她根本就沒想過一輩子呆在這個地方吧!我稱王不假,掃平北漠統一草原也不假。
只不過,我做的這一切,只因她需要而已。”
“你的意思……她會離開?”哐噹一聲,李墨年手裡的酒杯落下,瓷片四散,酒香瀰漫。
夏吉飲盡杯中酒水,自己又給自己滿上一杯。
沉默許久的李墨年突然自言自語起來:“所以,你願意重回吉爾吉娜家族,然後蕩平了北漠各部僅僅只是稱王,而沒有稱帝!
只因為她離開這裡時,那些人將是隱藏的危險!你便藉著吉爾吉娜家族的手,將他們盡數拔除!”
夏吉嘴角緩緩上揚,深藍色的眸子猶如深不見底的湖水。
“原來如此!她本就不是籠中鳥,池中魚,倒是我糊塗了。”李墨年大笑著向夏吉舉起酒杯。
四目再次相對,兩人皆是哈哈大笑。
酒杯放下時,皆與方才判若兩人。
“怎麼樣?你可願與我一起,成為她手裡的矛和盾?”夏吉笑問。
“能成為她手裡的盾,是我此生榮幸。”
兩人再次相視而笑。
之前瀰漫四周的硝煙,在這一刻盡數消失殆盡。
至此,二人方似久別重逢的故人攀談起來。
酒過三巡,夏吉突然問道:“你與四姑娘……”
李墨年動作一頓,而後坦然一笑:“她如果向你開口,你會回絕嗎?”
正伸手夾菜的夏吉,手停在半空中。許久後搖頭:“不會。”
“原來……我們真的一樣。”李墨年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悲涼。
至此之後,他們只是默默的替對方斟滿酒杯,然後對飲而盡。似有千言萬語,又不知從何說起。
直到周鋤進來,二人才隱去比哭還難看的笑。
看著桌上無人落坐的空椅和桌上那副碗筷,周鋤眉頭微挑。
這是什麼意思?
難不成,李墨年從一開始就知道嬸子壓根就不會來!
疑惑間,他被李墨年推坐下來,夏吉為他斟滿酒水。
“難得見上一面,喝上幾杯再去回話也不遲。”
周鋤尷尬的輕咳嗽幾聲。
原本來的路上,他許久才想到合適的藉口,不讓夏吉和李墨年難堪。
沒想到,人家早就知道這結果,哪裡還需要他找什麼藉口。
幾杯下肚,周鋤放下的中空杯,對夏吉道:“嬸子說了,九龍山莊永遠都是你的家。你的房間還和從前一樣。”
夏吉唇角一彎:“會的。我會回來的。”
至此,周鋤方告別離開。
上了馬車,他不自覺的抹了抹不存在汗珠子。
和那兩人在一起,他總是有種一絲不掛被人看光了的錯覺。
李墨年就算了,人家當了官老爺,有那種洞穿一切的目光一點也不稀奇。
可夏吉到底經歷了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