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寒冬消逝的時光,幾支枯樹也得以在骨斷筋折中甦醒,嘆息著命運多舛。但那輪暖融融的太陽還是公正的撒下了陽光,企圖徵得枯樹的原諒,不領情的枯樹卻揚起了枝幹上的綠芽向高空揮舞。
“哥哥,你的名字是?”
“嘿嘿,叫劉哥。”
“好,知道了。”怯生生的雲復衡垂下了頭。
“你怎麼這麼像個女孩子?男孩子要有傲氣才可以!”坐在他對面的劉鴉忽然提高了語氣。
“那……具體要怎做……才算是有傲氣……呢?”
“像你劉哥一樣,”劉鴉的臉上露出了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般的笑容,這麼多年,終於有人可以叫他哥哥了,“千軍萬馬中取上將首級。”說著他揚起了旁邊的掃帚,自顧自的揮舞起來,“當時,所有人都被大軍圍困,我一個人殺入重圍,只見大軍騷動,四三褪去……哈哈哈!”劉鴉越舞越沉醉,彷彿他此刻真的成了武俠小說裡的蓋世大俠。
忽然。
“啪嚓!”
劉鴉大驚,剛才一時得意忘形,動作幅度大了,沒留意自己坐的石凳旁石柱上的一隻小花瓶,現在好了,給它“收屍”吧。
“哈哈哈!”雲復衡的臉上自從怯生生來到秋風莊後,這是第一次綻放出笑容。
劉鴉剛想發怒,但一想到他可是自己的“弟弟”,哥哥逗弟弟開心是本分,不由得,這一大一小異口同聲的大笑起來,笑聲直衝雲端。
但這世界的另一角落就沒有這麼多歡笑了,恰恰相反,充斥了淚水。
山下的小鎮,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為首的軍官右臂纏著繃帶,不是那騷擾憑欄關的人還能是誰。他笨拙的用左手拎著刀。但嘴上是絲毫不客氣,只見手下已經開始在人家中翻箱倒櫃,有的拔起了雞圈的圍欄抱雞而去,有的闖入女子的閨房尋歡作樂,有的早已上房揭瓦搜尋財物,更有甚者,藉此機會向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收取保護費。四野一片叮鈴咣啷,希望破碎之聲。
而這一切的起因只有兩個字:“剿匪”。
為首的軍官姓陳,我們下文姑且叫他陳將軍。
陳將軍甩起了刀:“手下,使勁的搜啊!”
一位抱著孩子的老婦人跪在地上抱著一位兵卒的大腿,老淚縱橫:“你們到底要什麼!我家裡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兵卒咒罵著,狠狠一腳將她踹翻在地,老婦人強撐著站起,忽然喉頭髮甜……
“哇!”
一口鮮血染紅了本就不甚乾淨的地面。老婦人原本的為數不多的壽命彷彿隨著這一口鮮血一同損失了一部分,只見她顫顫巍巍的扶著櫃子,花了足足五分鐘才站穩身子,忽然一個錯手,狠狠摔倒在地門牙都鬆動了。第二次站起,花了足足十五分鐘。
忽然樓上摔東西聲音大作,還有一位女子的呼救。
“滾出去!吾……”明顯,她的嘴被捂住了。隨即是布帛撕裂之聲。
是女兒!
“我和你們拼了!”老富人暴跳如雷,抄起一把菜刀衝向了最近的一名兵卒。那名兵卒毫無防備,誰能想到若不驚風的老婦人頃刻之間凶神惡煞,刀劍相向?
撲哧!那名兵卒的腰上被狠狠紮了一刀,他大聲嚎叫!
老婦人眸中的仇恨緩緩淡去,他的身子逐漸軟了下去,隨即,徹底沒有動彈。她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全力捅出,竟然連目標的盔甲也沒有穿透。
“哎呦,這老骨頭賤啊,敢捅老子,夥計們,上!”兵卒一擁而上……
順著老婦人的哀嚎,從簡陋二層小屋的門框和其上掛著的一小串幹辣椒之間的縫隙向外看,只見陳將軍坐在一輛大車上,洋洋得意的看著手中填的滿滿當當的信紙,看著上面自己最為得意的題頭“俘虜/擊斃賊寇共計五百餘人。”愣愣的出神,想著自己的“壯舉”,想著皇上會怎麼“獎賞”自己。不過轉念一想反正有丞相罩著自己,皇上這個傀儡料想也不敢對自己怎麼辦。
其實,這位陳將軍是宋青的乾兒子,其實他大宋青二十歲,但為了當官,他不惜鑽這個狗洞。
就這樣,兵卒們將這篇小鎮鬧成了人間煉獄。
最後,放上了一把火,焚化了上百具屍骨,那些有姿色的婦人,都被一絲不掛的俘虜了。
罪惡的小隊順著如血殘陽和蔽目的煙塵,揚長而去。
上天啊,你為什麼不能睜開眼睛,看看這些苦命的人!但我們還是要相信,上蒼或許只是打了個盹,並未真正將公正遺忘。
烈焰彌天。
一隊人的行進方向是相反於憑欄關的,明顯是要回營盤交差去了。伴隨著車軲轆的吱呀轉動,幾句話隨風飄出:
“你說,這鐘肅清真的是個傻子。沒有能力保護手下計程車兵還養那麼多!”一位兵卒一邊數著“繳獲”來的財務一邊尖酸刻薄的開口了。
畢竟,這一次對小鎮的剿匪的理由就是:被鍾肅清遣返的手下,有可能藏匿於此。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變相服務朝廷剿匪事業?”另一個兵卒也已同樣的口吻開口。
“要我看,他就是個廢物,我在早就該罵醒他,這個世界不是一腔孤勇就能說了算的。”陳將軍忽然搭了腔,說著將寫好的回執揣進了懷中。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字裡行間盡是鄙夷。
很快,一隊人途徑一座寺廟。
陳將軍瞥了一眼寺廟大門上高懸的匾額,頃刻間倦意全無,連忙扶正衣冠,連滾帶爬的喊道:“停止前進!前方神廟!”
一隊人馬無聲無息的停歇,隨即拋棄了大車,一群人蜂擁入神廟,跌跌撞撞的祭拜寺廟裡高大的神像,畢竟,做賊心虛,希望得到神明的庇護。
凝淵大陸,或者說,凝淵王國,或者凝淵文明,瞭解著一個傳說,有一個叫做“量子教”的教派,隱身於夢境之中,掌管著千萬個平行宇宙,而自己的國家只不過是蜉蝣一夢,全仰仗著神明方得苟延殘喘。所以一旦遇到神廟,就拼了命的跪拜。但直到現在,都幾乎沒有幾個人見過量子教的人,有隻是凝淵建國的時候,有幾個持劍的量子教弟子前來旁聽開國大典而已,從未見過他們的武功深淺。但傳說,他們中的任意一位,一劍就能斬斷一座山。
陳將軍跪拜著神像,口中喃喃著神語:“量子為萬物之始,吾為萬物構成;汝力拔山兮,吾敬仰之。”
手下機械的重複了他的話,但依然壓不住這座廟堂出奇的寂靜。
“這麼多的話,你還是下地獄再說吧!”
眾人驚愕!一齊向聲源投去驚恐的目光。
只見從廟堂內部柱子後面繞出一人,頭戴斗笠,黑色面紗,但從魁梧的身材上來看是男子,穿著灰色衣著,揹著一把古樸的長刀——現在已經出鞘在手。雖然不知來意,但從臉上僅剩的雙眸中的殺意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你是何人!”陳將軍語調中難抑的恐懼。
“在下的姓名,你不配知道。”說著刀客已經衝向了他。
“來人!給我……”不等陳將軍把話完,就有七八名兵卒衝向了近在咫尺的刀客。只見刀客方寸未亂,一把長刀上下翻飛,但終究是不敵,只得後躍退守。
“全給我上!”陳將軍狗仗人勢,打手一多,膽子就來了。
刀客從雙眸中看著由遠及近的威脅,左手一翻,從袖子裡倒出以一個小罐子。揚手丟擲。罐子看著金屬光澤應該很沉重,不過在這位魁梧的漢子手裡竟然就像團沒有重量的空氣,只見罐子在空中翻滾著下落,很快就落到了兵卒中間。
“碰!”
罐子猛地炸開!兵卒瞬間被氣流衝倒了一大半,再不敢上前,只敢抱團防守,防止他還有。
刀客放聲大笑:“朝廷的人,就這點能耐嗎?你們的弓箭呢?”
話音未落,一隻箭已經射來。轉瞬間便是鋪天蓋地的箭雨,刀客見勢頭不對,轉身從寺廟後門逃走了。
等他逃走兩分鐘後,陳將軍這才敢清點自己的兵卒損傷情況。只見被炸死的有三四位,輕微擦傷的七八位,其餘都沒有大礙。
看著角落裡沒敢上前的幾位兵卒,陳將軍不禁怒喝:“你們幾個懦夫!怎麼不上啊?白養你們這些廢物了!到關鍵時刻打退堂鼓!”
忽然身後傳來刀客粗獷的嗓音:“可剛才,最為退縮的是你自己!”原來他去而復返。
陳將軍惱羞成怒,拔出自己的腰刀:“我和你拼了!”
但一回頭,哪裡還有刀客的影子?一看,後門虛掩著,陳將軍想也不想,就撞了過去,但就在他推開後門的一剎那…………
“邦!”一塊磚頭當頭砸落!
陳將軍只感到天旋地轉,眼前,一個黑色的影子轉瞬即逝,一句話隨風入耳:“暫且留你的狗命!”
“站……住……”陳將軍肺都要氣炸了,硬撐著向前跑去,卻不想被兩個兵卒拉住:“主將,不能追了!”
刷!刷!陳將軍在狂怒之下對手下就是兩刀!兩個兵卒瞬間掛彩,再不敢阻攔。可這時再一看,刀客早已溜之大吉了,哪裡去找?
陳將軍像頭髮瘋的豬,在院子裡東奔西撞,就是沒有找到一絲刀客留下的痕跡。還得用手下出氣!只見他一邊向手下揮舞著拳頭一邊辱罵:“蛀米蟲!都是你們,讓這個人跑了!流氓!下流!”那些不堪入目的話語,此刻傾洩而出。
話說那個刀客是誰啊?是南宮悠嗎?不是,南宮悠使劍。
只見刀客快步跑回被付之一炬的小鎮,跟隨記憶找到了一個特定的位置,嘆了口氣,想不到,自己經營了數年的店鋪,頃刻間被摧毀於無形。
他拾起一塊枯木,讓它在指縫中流逝,淚水差點流下。
現在的自己,終於是替那個不爭的自己報仇了!
不過,現在的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這位刀客是誰,他又該向何方而去,我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