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亂成一鍋粥。
趙起元被京兆府的人死死按在地上。
崔玉竹嘴角流出血，虛弱地靠在陸白肩頭，陸白抱著他，雙眸紅腫，喃喃著說:“阿竹，你是不是傻。”
崔玉竹虛弱得厲害，眼皮重如千斤，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陸白的話，只是自顧自地道:“你沒……事，真好……”
崔玉竹再次醒來已是三天之後。
無錯書吧燭燈將內殿照得明亮如晝，入目第一眼，崔玉竹便見陸白趴在榻沿，前些時日好不容易養回的血肉消失不見，整張臉蒼白的不見血色。
虛弱的手不自覺地伸出錦被，顫顫巍巍地落向陸白，最終停在咫尺之地，沒有落在臉龐。
崔玉竹動作輕柔地掀被下榻，想著把人抱上榻，手才剛碰頭陸白，對方便驟然睜眼。
陸白片刻愣怔，眼底不自覺浮上喜色，言語有著壓制不住的欣喜，“你醒了？”
“抱歉，吵醒你了。我只是想把你抱到榻上睡而已。”
“你還傷著，別瞎折騰。你想讓我上榻睡，叫醒我就好。”陸白把人扶坐在榻，“喝水嗎？”
“嗯。”
餵過水，陸白扶著崔玉竹躺下，自己從榻尾繞到裡側，對著崔玉竹的方向，側身而睡。
崔玉竹本是平躺著，強撐著轉了身，抓住落在胸口的手，那裡被白布纏繞，上面附著著乾涸的血跡。
“陸……”
“阿竹，”陸白輕柔著打斷，“下一次別在那麼傻了，不值得。”
崔玉竹不答，自顧自地道:“陸白，我們成婚吧？”
陸白猛地抽回自己的手，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看著帝王，驚訝道:“你說什麼？”
崔玉竹再次說道:“我說我們成婚吧。我為帝，你為後，我們一起走接下去的路，一起教導太子，等他獨當一面，我們再一起攜手而行，去那些遊記中記載過的所有地方，只有我和你。”
“我……我是……男人……，從來沒有……男人……男人為後的說法……”
“那就從我成為先例。”崔玉竹很溫和著說，“我沒有後宮，不需要你日日夜夜待在宮裡，成婚後，你照樣可以出宮當差，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我們還是和現在一樣，只是多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身份。你不是男寵，你是我光明正大的另一半。”
陸白垂下眸子，不言，胸前的手不停地摳著指甲。
“陸白，和我成婚吧？好不好？”
陸白沒有回答，指甲被摳爛，崔玉竹一把握住，緊緊地攥在手心，他還是很輕柔地說著，“陸白，我們成婚吧？”
陸白依舊沒有回答，視線就那麼垂著，落在兩相交握的手上。
“你不說話，我便算你答應了？”崔玉竹垂眸，只能看見陸白輕顫的視線，被蜷在掌心的手想要逃離，崔玉竹撐著所有力氣，緊緊攥著。
許久，掌心的掙扎停止，眸下那雙輕顫的睫緩緩閉上了。
狂跳的心更加異常地跳動。似是要喜悅地跳出身體外，向所有人宣告著他此刻無法言說的心。
這一夜，兩人相擁而眠。
陸白請了假，在衍慶宮照料崔玉竹，有些話沒有明說，卻心知肚明地發生著改變。
衍慶宮所有宮女、太監，有眼睛的人都發現了兩人之間的異常，愛意在他們眸間流竄。
短短一個多月，總是能聽到帝王的笑聲，總是能聽到陸白咬牙切齒的直呼帝王大名，總是能看到他們攜手而行的背影。
很多東西潛移默化地發生著改變。
在此期間，崔玉竹休養一週後，繼續處理政務，陸白沒回京兆府當差，他還是喜歡待在衍慶宮，卻不似以往一樣日日躺在榻上。
上午看看遊記，中午送食到御書房，飯後又回衍慶宮繼續看遊記。偶爾，也會給帝王煲湯，味道嘛……難以言喻，崔玉竹卻喝得津津有味。
他們誰都沒有在說成婚的事，自那夜過了就過了，彷彿只是崔玉竹隨口一說，陸白也並不在意。
這夜，崔玉竹回到衍慶宮，陸白還沒有休息，坐在氍毹靠著床沿看書，見帝王回來，沒有起身迎，只是抬著目光問，“今日怎麼這麼早？”
崔玉竹解下大氅，坐在陸白身旁，道:“事情總歸忙不完，想回來陪你。”
“政事重要，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你陪。”
崔玉竹不要臉地靠在陸白肩膀，“你不需要我陪，是我需要你陪著我。”
陸白側目看他一眼，道:“陪可以，安安靜靜地待著，別對我的書指指點點。”
“好。”崔玉竹立刻坐直，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證不打擾你。”
陸白又看他一眼，沒再說話，繼續看遊記。
只是……
身邊的視線太過赤裸裸，一動不動盯著，不挪一分一毫。陸白根本無法忽視，堅持看了幾頁，合書看向崔玉竹，頗為無奈道:“說吧，到底什麼事，你這樣看著我，我根本沒法看書。”
崔玉竹雙手捂嘴，片刻後放下，道:“我一句話沒說，可沒打擾你。”
陸白:“……，是，你沒打擾我，是我腦子裡想得太多，看不下去行了吧？”
崔玉竹探身逼近他，笑得不懷好意，道:“你在想什麼？說給我聽聽？”
陸白咬牙，片刻鬆開，道:“你說？還是不說？你知道的，我沒多少耐心。”
崔玉竹耐心解釋:“真的沒事，就是有點想你。”
陸白賞他一個白眼:“天天見，有什麼可想的？我又跑不了。”
“不夠，我想隨時隨地都看著你。”
“我上茅房你要不要看著我？”
崔玉竹:……
破壞氛圍的第一高手。
忽然……
崔玉竹瞳孔放大。
某人在投懷送抱，瞬間的詫異後，一切迴歸正常，等唇舌分離，陸白在帝王耳邊輕吐濁言，“想就直說，剛好，我也想了……”
轟！
滿室漣漪。
第二日，陸白醒來已是辰時。剛走出內殿，就見秦忠躬身上前。
陸白心下疑惑，自春獵之後，崔玉竹就沒再把秦忠留下伺候過自己，除非兩人在一起，秦忠才會上前伺候。
還沒待陸白把疑惑問出口，秦忠便恭敬著說:“陸大人，皇上宣你去金鑾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