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章 雙人戲

“過來。”

御書房內燭燈搖曳。

陸白挺直脊背,起身繞過御案,最後停在左邊,跪地叩首。

威嚴的御案後,崔玉竹雙拳緊握,藏在寬大的衣袖之下,刺繡而起的龍代表著皇權,至高無上。

登基七年,崔玉竹早已不是兒時任人欺凌的落魄皇子。現如今,他手握生殺大權,早可以隨心所欲,在這樣的夜晚,本不該因情慾而皺眉。

然而,此時此刻,那好看的眉眼,自陸白跪地起,不知何故,從未舒展。

崔玉竹強壓心緒,把人扶起身,語氣柔緩,道:“你身體恢復的如何?”

陸白垂眸站著,手控制不住顫慄,隨後哆嗦著去解自己的衣釦。

崔玉竹驟然變冷,一把抓住哆嗦的手,解釋道:“陸白,朕、我沒這個意思,只是關心你的傷勢。”

陸白避開攙扶,雙膝跪地,俯首請罪,“皇上恕罪,微臣惶恐。”

雙膝筆直落下,跪地聲響徹整個御書房,驚得燭燈跟著肆意搖晃。外間好像下起了雨,打在房背,格外清晰,殿門緊閉。

崔玉竹雙眉緊皺,一股煩躁莫名而起,他看著垂眸跪地的人,無奈又壓過了煩躁。

無奈?

為什麼?又是對誰?崔玉竹試圖刨根究底,卻難解其題。

無錯書吧

曾幾何時,一國之主,用盡心機,威脅!恐嚇!摧殘!等等等等,也沒有讓陸白的脊樑垂下半分,即便在身下雌伏時,他依舊清風霽月。

現如今,這個人終於垂了下去,匍匐於地,變成了一條聽話的、可以討主人歡心的玩物。

這個一國之主卻總是覺得心煩意亂。

崔玉竹看著匍匐於地的人,沉默很久,將情緒盡數壓下去,彎腰再次把人扶起,放下皇權,帶著討好的語氣,道:“陸白,我們和好吧?”

陸白又跪了,額頭緊貼地面,身形微顫,言語帶著幾分惶恐不安,“皇上恕罪,微臣不敢與陛下置氣。”

話落時,陸白微挺脊背,一雙枯瘦的手緩緩抬起,顫顫巍巍往上,在崔玉竹腰腹間落定。

崔玉竹驟然轉身,御書房內轟然巨響,筆墨紙硯散落一地。

殿門依舊緊閉,沒誰不長眼,會在此刻闖入。

也可能是早已習慣。

隨著巨響,陸白額頭扣地,身形顫抖如篩,被遮蓋的面容,卻扯過一抹冷笑。

這樣多好。

察覺到崔玉竹對自己起了愛意,陸白便不想再安然赴死,他要復仇,要把這些年崔玉竹加註於身的痛苦,一點!一點!百倍還之。

“陸白!我說過,我沒這個意思!沒有!”崔玉竹坐在巔峰龍椅,脾性一般不落人前,對著陸白,卻輕易暴露在外。

陸白看不見崔玉竹的神色,卻可以從那語氣聽出一二。

兩人糾纏八年,陸白能清楚地判斷出崔玉竹的怒氣達到哪一個位置。此刻,那帶著控訴,帶著不安、帶著乞求的語氣顯然還不夠。

“臣罪……該萬……死。”陸白控制聲音該有的顫抖,那抹害怕總該從聲音傳出去,對方才能知道。

果不其然,崔玉竹怒氣直線上升,拳頭和御案相撞,誰勝誰負,可想而知。

陸白不用抬首也能知道,那隻手定然已經鮮血淋漓。

復仇啊……,讓仇人自己傷害自己,多帶勁!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陸白心中嗤笑,既然雙腳踏上覆仇這條路,那便不死不休。

崔玉竹不是想要糾纏嗎!那便糾纏吧!互相折磨!把人間過成煉獄!他現在孤身一人,是活成人人厭棄的過街老鼠,還是人上人,有什麼關係?

生了這個瘋狂的決定開始,陸白就覺得自己的神智已經回到上一世的精神病院。不同的是,上一世,他是活在精神病院的正常人,這一世,他是生活在正常地界的神經病。

唯獨不是陸白!

崔玉竹倏然把人抓起,緊緊抱在懷間,怒意來得快,亦去得快,語氣哽咽著,“陸白,我不想讓你死。你活著好不好?好好活著,從今往後,我不再逼迫你做任何事情。”

陸白任由人抱著,不回應,不反駁。變成崔玉竹曾經最喜歡的提線木偶。

害怕和恐懼同齊往外擁,緊緊縈繞著崔玉竹,他聽不得陸白說一個“死”字,他知道陸白從來不怕死。

不,陸白以前是怕死的,崔玉竹曾經不只一次用死作為威脅,讓人在身下雌伏。

可……,劉素梅死了!陸白最在意的人已經死了,世上再無人可以牽絆住陸白的腳步。

他清風霽月,想走就走,不會留戀世間半分。

幾日之前,當那張白無血色的臉映入眼眸,崔玉竹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亂。

再晚一點,只是一點點,他就要和懷中的人天人永隔。

溫熱的液體落在肩膀,陸白感覺到了。

這個人落淚了?

崔玉竹是什麼樣的人,陸白一清二楚,“眼淚”兩字是這個手掌皇權之人的絕緣體,數年來,從不曾有過一滴。

陸白心頭泛起疑惑,不過睡了八年,他對自己的情有這麼深?

如若真是如此,倒更方便自己行事了。

“微臣不敢,”心中如何做想,陸白麵上不顯,任由人環抱,自己垂手而立,“陛下是天下之主,掌萬千生死,受萬民朝拜。微臣身份卑賤,不過罪人之子……”

話剛落到此處,陸白便察覺到皇帝陛下身形開始顫抖,他不動聲色,繼續道:“僥倖得陛下庇護,又不嫌棄這副身子骯髒,微臣自當用殘軀回報陛下,不敢言說逼迫。”

若這番言辭早十數日出現,崔玉竹定會欣喜萬分,二話不說,把人壓在身下肆意蹂躪。八年,整整八年,自己終於折彎了那挺直的脊背。

可……

現如今的崔玉竹只覺煩躁,似是有萬千劍雨同齊落下,壓得他無法呼吸。

“陸白……”

“陸白……”

崔玉竹輕聲呢喃,

“對不起……”

陸白繼續做著提線木偶,心頭考量不斷。

自己的猜錯果然不假,崔玉竹並非簡單動情,該是已經入心。

至於入心幾寸,還未可知。不過,今夜這番試探,總算有了結果,也算不枉此行。